他抬起了手。
沈初一低頭看見他手裡是一把裝在槍囊裡的配槍,和安嘉樹那把型號一模一樣。
白世舟彎腰將槍囊親自佩戴在她警員的腰帶上,對她說:“你隻是臨時持槍,槍裡隻有一枚子彈,這次案子結束你需要去考核持槍證。”
他扣緊槍囊,直起身理正了她今天剛領取的警帽,那警帽上暫時還沒有警徽,“案情緊急,你的警徽隻能等告破案子再正式授予。”
沈初一望著他,手指輕輕撫摸著槍囊,她居然真的成為了一名警員,正式的特罪署警員。
那是她五年前夢寐以求的東西,也是她五年前不再奢望的東西。
兜兜轉轉,她以這種方式達成了19歲沈初一放棄的理想。
偷用彆人人生的方式。
說實話,她有一點難過,但她又羞辱產生這種矯情的情緒,所以她低下頭笑了一下,之後抬起頭換上嬉皮笑臉的樣子問白世舟:“那我的頭等功獎金能不能現在發啊?”
白世舟這次沒有皺眉,因為他聞到沈探員身上,除了洗發水、黃油麵包、新衣服之外的另一種氣味。
那是一種類似“芥末”的鼻酸氣味。
很少有人知道白世舟的異能,除了信息素壓迫外,他的嗅覺極其敏銳,敏銳到可以在近距離內嗅出彆人的情緒。
她在難過?
就這麼想要獎金?很缺錢?
白世舟困惑,他記得沈探員的父母死後給她留了一筆不小的遺產,但她看起來又很缺錢。
※※
f市卻是個大陰天。
章典從f市重點高中的校長辦公室裡走出來,校長笑臉相迎地送他,一邊還在惋惜說:“沈一確實是可惜,章教授一問我就記起來了這個孩子了,她是從福利院高分考進來的,當初就她一個考進了優等班,成績一直很優異,大考幾乎都是第一名……”
校園裡的晚自習鈴聲響起來。
章典側頭從走廊裡望出去,看見操場上的學生魚群一樣湧入教學大樓,天邊烏雲壓著,操場之外就是燈紅酒綠的賭場一條街。
十九歲之前的小山羊女士就是在這裡上課,她也會擠在這些平庸的魚群裡,交朋友、上課嗎?
“她還是我們學校那一屆唯一考入巨鹿學院的學生,她的異能體考核拿了滿分。”校長確實對她有印象,因為她不隻是學習好,還是個刺頭,經常被老師在賭場一條街抓到,隻是她成績好,老師總會睜一隻閉一隻眼:“可惜啊,誰也沒想到她年紀那麼小就出了意外……要不是出意外,她現在應該從巨鹿學院畢業了,說不定也能像章教授您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探員。”
章典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停在一扇門前問校長:“您說她過世後,她的東西被學校收在儲藏室裡,我能去看看嗎?”
校長一愣,才發現自己和章教授已經停在儲藏室門口,“當然,當然可以。”
他叫來管理人員打開儲藏室大門帶章教授進去。
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舊物的氣味,章典停在一個小小的儲藏櫃前,管理員打開了其中一扇格子門:“那位學生原本東西也不多。”
小小的櫃子裡,放著一個舊舊的書包。
章典還沒有伸手去拿,他的觸手就在昏暗中湧出來,爭先恐後擠進舊舊的書包裡。
好在,普通人看不見他的異能體。
可它們太吵了,在書包裡把所有東西摸來摸去嘰嘰喳喳——
“一支筆。”
“一本破破的書。”
“發圈,這是小山羊的發圈,可是沒有她的味道唉。”
“這是什麼?我看不清,是個男人的照片嗎?”
照片?
章典伸手用戴著手套的手,從書包裡抽出了那張“照片”,看見了熟人。
其實不是一張照片,是一張巨鹿學院的招生冊子,冊子頁麵上印著曆代優秀學員的照片,自然有他。
奇特的是,排在他後麵白世舟的照片被用紅色的筆圈了出來,還被畫上了一副很醜的眼鏡。
是十九歲的山羊女士圈的?為什麼單獨圈出白世舟?
觸手們爭先恐後說——
“一定是討厭他。”
“可是小山羊畫的是愛心眼鏡唉。”
“愛心是喜歡,她喜歡白世舟。”
太吵了。
章典用精神力將觸手全部壓了回去,看著冊子上醜醜的眼鏡,不覺得這是個愛心的形狀。
或許不是她畫的。
可她為什麼隻畫白世舟,不畫彆人?
他不喜歡一場遊戲裡有第三乾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