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不想欺負郭嵩陽,思來想去,還是親自出了馬場,將這個等了三日的劍客請了進來。
“我決定明日與你一戰。”她說,“但我希望這一戰是公平的。”
郭嵩陽一時沒懂,問:“白姑娘的意思是?”
她笑起來,語氣鬆快,道:“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應該立刻馬上進來,不管是花錢,還是許人情,都要好好吃一頓熱飯,睡一個飽覺。”
“如此,你我一戰,才算公平。”
郭嵩陽頓時怔住。
等他反應過來,想再開口之際,她已經轉身。
他想了想,到底跟了上去。
這一晚,他依照天羽所言,在馬場裡吃飽喝足,睡了個很安穩的覺。
一夜無夢到天明。
次日一早,他聽到屋外傳來的動靜,起身推門,便見她背著刀立於門外,正認真打量著自己。
“看起來,你休息得不錯。”她微笑道。
“是不錯。”他頷首,“多謝白姑娘。”
“謝就不必了。”天羽很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隻希望你今日與我比完後,彆再追著我了。”
郭嵩陽:“……”
“好。”他應下來,“今日比完,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再打擾姑娘。”
死心眼的人講不通道理,但也有優點,比如重諾。
天羽得了他這句承諾,十分滿意。
之後就讓馬空群帶路,一起去了天池南坡。
這個時節的長白山天池沒有積雪,隻有層巒疊翠,景致很是宜人。
從馬場一路過去,能清楚地聞到各種隻屬於夏天的氣息。
待上了天池南坡,不同於雪季的斑斕風光更是儘收眼底。
天羽舉目遠眺,欣賞了片刻,便偏頭對馬空群道:“這地方的確不錯。”
馬空群聽她這麼說,當即笑道:“白家阿姊滿意,那再好不過了。”
天羽笑了笑,又側首去看郭嵩陽。
巧的是郭嵩陽也在看她。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竟是瞬間互相心領神會。
下一刻,兩人同時下馬。
郭嵩陽取下背上的黑色長劍,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說起來倒也很有緣分。
他這把鐵劍,和她的家傳寶刀一樣,都是通身漆黑,不同於尋常兵刃。
她站在原地,看他拔劍出鞘,看到最後心念一動,鬆開了抓在腰間的手,轉而伸向身後。
割鹿刀太鋒利。
緣分難得,執著的劍客更難得,可以的話,她並不想斷他的劍。
郭嵩陽注意到她動作,有些意外,卻也沒多問。
從始至終,他看中的都是她的刀法,而非刀。
反正不論她用哪一把刀與自己比試,他都會全力以赴。
下一瞬,錚地一聲響起,漆黑的長刀驟然出鞘!
郭嵩陽目光一盛,下意識道了聲好。
天羽握著刀,沒應這一聲。
她在專心致誌地,看著郭嵩陽。
相比她之前切瓜砍菜一樣解決掉的七大世家家主,郭嵩陽這個名滿中原武林的劍客,顯然不是浪得虛名。
他看似隻是提著劍、隨意地站在她對麵,實則已經蓄勢待發,一身氣勢,與他的劍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叫人根本尋不到破綻。
過去幾年,跟東家學刀時,天羽也曾在那個吊兒郎當的酒鬼身上,感受過這種圓融一體、無懈可擊的氣勢。
但當時她才打完基礎沒多久,縱是感受到了,也隻隱隱約約覺得厲害。
如今她身懷北冥神功,用北冥真氣助自己刀法有成,對招式和氣勢的理解都已不同以往,才真正體會到,這樣的對手,究竟有多厲害。
她在看郭嵩陽的同時,郭嵩陽也在看她。
從前在中原武林與人比鬥時,他往往是後發製人的那一個。
他喜歡先看清對手的路數,再一擊破之。
但麵對天羽,這一招,便有點使不出來了。
她根本不像他以前遇到的那些高手一樣,見他不動,就毫不猶豫出手,試圖搶占先機。
如此沉靜的表現,反倒叫他無從下手。
兩人就這樣,一刀一劍,隔空對峙了十來息。
誰都沒動,也沒說話。
氣氛卻愈發緊張,叫看不出這番“氣勢之爭”的馬空群都不由自主亂了呼吸。
十息過後,兩人同時出手,他才長舒一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出完,眼前的兩道黑色身影,已然戰至一處。
黑色的刀迎上黑色的劍,叮的一聲,但見火星四濺!
他牽著馬,遠遠站在一旁,隻覺劍光刀光,瞬間交織成網。
周圍的一切都被這網隔開,中心處,唯餘兩道頎長黑影。
兩人的出招速度都奇快無比,又能準確判斷出對方的意圖,一時間,竟是誰都奈何不了誰。
刀與劍就這樣互相追逐起來,殺意十足的同時,看起來又一派相諧。
馬空群看得目不轉睛,隻恨自己的視線還不夠快,無法看清招與招之間,是如何相抗,又如何化解的。
坡上風吹不止,他的心跳,也同樣不曾平複。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人的出招速度,竟又同時慢了下來。
馬空群武功遠不及他們,看到這一幕,心中十分不解。
但他隱隱有預感:既然節奏已變,那勝負多半也快要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