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的倫敦東區。
迷霧飄亂,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稠密的窩棚和小木屋,破舊、臟亂,遍布汙水和垃圾的路麵泥濘不堪,幾乎無從下腳。
自詡體麵的紳士小姐們決計不會踏足此地。
一陣刺耳的叫罵聲自兩名婦人口中吐出,她們雙手插腰,尖銳地指責對方的臟水潑到了自家門口。
路上是瘋跑的孩童,穿著粗棉布的大人愁苦的麵容混跡其中,路邊躺著橫七豎八的酒鬼和流浪漢,在東區這片卻已司空見慣。
“開門,快開門!臭小子,你是睡成死豬了嗎!”不堪入耳的叫罵聲伴隨著一陣粗魯的砸門聲。
本就破敗的木門在遭受了凶殘的錘擊後,愈加搖搖欲墜。
迪奧麵無表情地拉開了門。
“該死的,你擺出張死人的臉給誰看?”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來。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暴躁易怒,身上卻難得不見酒味,脾氣也稍微柔和一些,至少不像以往那樣直接動輒打罵。
他比以往穿著更顯得體麵,起碼身上見不到破破爛爛的補丁。這在往常是沒可能見到的。
迪奧半垂著眼,以免男人看清他眼裡流露出的怨毒恨意。
但也正是這樣巧合,他垂眼就看到了麵前的小女孩,一個和貧民窟相當格格不入的女孩——
偏向東方娃娃的相貌,黑直的短發,略顯蒼白的精致麵孔,有一對漆黑幼圓的瞳孔,嘴唇紅得像是鮮血。正乖巧溫順地站在那個男人身旁,本該是詭異冶豔的眼珠子,卻因為偏圓而顯得柔軟無害。
迪奧打量她時,她也正用好奇的眼神盯著他。
那個醉鬼父親,剛才把門敲得砰砰作響的男人此刻正得意地說:“這個小鬼是我用三先令給你買回來的,她將會成為你未來的妻子!”
這樣的口吻,還有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就像是在彰顯自己難得的,壓根沒有的父愛一樣。
迪奧感到不可理喻,他少見地直白質問:“三個先令就能買一個這樣漂亮的小姑娘?上帝都不會這樣濫發好心。說不定她就是個染了病的小鬼,而她的賣家正愁沒處脫手,所以才落到了你手中。”
他其實還想問問這個男人的腦子是不是在那些酒水裡麵泡久了,被麻痹腐蝕得毫無用處。
如果把一個帶病的小鬼撿回來,或者是會害死他們的家夥就麻煩了。
達利歐·布蘭度極其厭惡自己的尊嚴被冒犯,在迪奧質問出口後,他不容分說地一巴掌就打過去。
迪奧像是習慣了一樣,閃避得非常及時,隻是他並沒有完全躲開。
曆來的經驗告訴他,如果躲得更遠,就會被打得更慘。
木木野就這樣圍觀了一場單方麵暴行。
他呆住,在彆人看來就像是被嚇傻了一樣。
“無知的家夥,我吃過的麵包比你嘗過的鹽都多,難道我不清楚這些嗎?你又知道在貧民窟要是想找到一個妻子得是多麼費勁的事情嗎!老子費儘心思還不是為了你!”達利歐破口大罵,眼裡儘是厭惡。
他對迪奧下手不算特彆重,也或許是懶得費勁。揍完迪奧後就把他買回來的小鬼扔給了他,自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他最後留下了一句話:“這可是我花錢買回來的財產,你必須照看好她!”
木木野聽著男人的威脅,餘光瞥見少年望著男人怨毒的目光,覺得這句話應該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跟係統吐槽:【反派那酗酒又家暴的父親,這個家夥真是死亡fg疊滿了。】
係統笑嘻嘻地回他:【那你可猜中了,他還真的會被迪奧毒死哦。】
木木野忍不住朝迪奧看過去一眼。
少年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應該是挨打習慣了,他當時趕緊用手護住腦袋,現在看起來也跟沒事人一樣。
他金色卷發向後散落,露出那張雖說還未長開就已經稍顯美麗的麵龐,猩紅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望過來。
哪怕他沒有得到足夠的營養補充,身形卻仍然比年幼的木木野更加高大。
迪奧緩慢地走來,順帶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鞋印,他都已經可以忽視這些皮外傷了。
木木野以為迪奧不會管自己,按照反派冷漠無情的性格,很有可能會直接無視他。
但是山不就我,我偏就山,隻要足夠厚臉皮就沒有掰不到的反派!
不過這一次他猜錯了,迪奧直接走到他麵前。
在三步開外的距離,迪奧像是審問犯人一般地開口:“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你究竟是誰?怎麼被那個男人帶過來的?有什麼目的?”
達利歐·布蘭度那個老不死的男人愚蠢又野蠻,還是個沒錢的老酒鬼,是貧民窟裡典型的渣滓。他們似乎也沒有可以被圖謀的。
柔弱嬌小的東方女孩興許從未被這樣粗暴地質問過,懵在原地。迪奧想,路邊的野貓在遭受威脅恐懼時,眼瞳也會如這個女孩一樣變圓。
好半天,女孩才張嘴回了他,聲音也是細細嫩嫩的:“我的名字是木木野。”
果然是個從東方來的小姑娘。
他講話的時候,一口整齊潔白的小牙露了出來,不像是久病之人的唇齒。
迪奧曾經跑去過碼頭、教堂,在那裡看到過來自東方的人,他們多是黃色皮膚,麵龐沒有他們西方人這樣立體冷硬。
但木木野很不一樣,她的皮膚像是一捧雪,眼睛像是清霧一般的水墨。鼻梁挺翹,嘴巴仿佛薔薇花。不過他也擁有東方人柔和的臉龐。更籠統地說,她很健康。
而且一看就嬌滴滴的,根本乾不了什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