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零零沒辦法,讓醫院給塗芩打了電話。
早上五點起床去大前輩演員那裡為了新劇本刪減的內容道歉,忙了一天淩晨一點才入睡的塗芩穿著睡衣套了一件薄棉衣戴了一頂毛線帽就跑了過去,一路哈欠連天。
今天淩晨的急診室格外熱鬨,走廊上有幾個哀嚎的傷患,裡麵圍了兩撥人,一邊兩個焦頭爛額的警察和醫生。
右邊那圈人很吵,有孩子哭鬨聲和大人的臟話,旁邊居然還有電視台記者扛著攝像機。
“這裡!”姚零零看著門口茫然四顧的塗芩,在左邊圍著的那群人中舉起了手。
塗芩隨手抓出來穿的板鞋鞋底有些滑,她跑過去的時候滑了一下,抓著旁邊的病床才穩住,動靜有點大,急診室的人都轉頭看她。
“我監護人來了,他可以走了。”剛走近,塗芩就聽到姚零零跟警察說,“麻煩你們了。”
電話裡隻是說了左腳輕微骨裂,但畢竟是從台階上跳下來,姚零零看起來很狼狽,下巴下麵劃傷了一大塊,頭發很亂,臉上妝花了,明顯哭過,眼睛很腫。
“她算什麼監護人啊,年紀跟零零一樣大,一個小女孩懂什麼。”旁邊有男人說話,顯然是不想走。
塗芩看了那男人一眼。
姚零零這個男朋友隻談了一個月,因為是外地的,他們隻在確認關係的時候坐一起吃了一頓飯,長相是不錯的,畢竟她們倆都是顏控。
但是長得再不錯的人,露出負能量嘴臉後都會有些麵目可憎,像是動物世界裡齜牙的豺狼。
“我是她監護人。”塗芩看著那個男人,不躲不閃,“公證過的。”
“而且你們兩個已經分手了。”她繼續說,“現在請你離開。”
她個子不算高,被從床上挖出來隨手套的那件薄棉衣是粉紅色的有點舊了,白色毛線帽子還帶著粉紅色的絨線球,素顏還有些困倦的臉,組合看起來確實就是個沒有什麼殺傷力的小女孩。
但是她看著人說話的眼睛很清澈,說話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冷靜,表達清晰。
不卑不亢的。
警察很快就把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來的前男友請走了,又記錄了一下事發經過,讓姚零零簽了個字就撤了。
醫生交代她們還有兩個檢查要等結果,姚零零跳下來的時候撞到頭,還需要再觀察幾個小時,醫院有租賃輪椅使用,需要的話可以去護士處之類的,也走了。
圍觀人瞬間都走得差不多。
塗芩歎了口氣,蹲下和姚零零對視。
姚零零紅腫的眼睛衝她眨了眨,問她:“你明天是不是六點就要去劇組了?”
“是啊,所以你肩膀借我,我眯一會。”塗芩起身坐到姚零零旁邊,摘下毛線帽,塞在外套口袋裡靠著姚零零閉上眼。
“這次因為什麼?”閉上眼反而沒什麼睡意了,塗芩打了個哈欠。
“他打女人,他妹妹和他媽媽都被他打過。”姚零零的聲音還是帶著鼻音,有些不忿,“我快把這世界上的渣男都收集全了吧,這世上就沒有正常人了嗎?”
“沒有了吧。”塗芩閉著眼睛笑,“你看我也不怎麼正常呢。”
姚零零拍拍塗芩的頭,嗤了一聲:“胡說什麼呢,不過你這件棉襖是大一的時候買的吧,你品位怎麼回事,家裡沒衣服了麼?”
“它舒服啊,裡麵的棉花舊了又被洗衣凝珠醃入味了,聞著開心啊……”塗芩拍拍自己的寶貝棉襖。
姚零零笑,笑完又歎氣:“不想談戀愛了。”
塗芩睜開一隻眼睛瞟了她一眼。
“要談也一定要找個帥到我腿軟的。”姚零零馬上改口。
塗芩嗤笑一聲,抬手拍拍她的頭。
反正生活無聊,反正男人都渣,不如找個帥的。這是姚零零的戀愛觀。
塗芩挺讚同的。
有能力談,有能力分手就行。
總比她這樣的好,就算發現對方一切正常也談不了,對方一旦對她展現好奇開始關注她的生活,她立馬全身不舒服就想跑路。
護士過來給姚零零弄下巴上的擦傷,塗芩直起身,有些無聊地四處張望。
剛才進急診室圍著的另一波人還在,電視台的記者也還在,吵得很凶,就這麼一會工夫,警察和醫生都已經說過好多次讓他們保持安靜了。
“那邊怎麼了?”塗芩下巴指了指那邊。
“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那麼多人了。”姚零零也有些好奇。
“火災。”護士固定住姚零零的下巴,說,“好像是個燒陶器的工作室爆炸之類的,電視台都來人了。”
塗芩往那邊多看了一眼。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人,一個多月前在劉淩旭葬禮上遇到的劉家仇人。
他仍然是立翻領的灰色襯衫,深灰色的大衣,身上有些狼狽,靠在牆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圍觀的人。
塗芩看過去。
他也正好看過來。
他臉上仍然透著病態的紅,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什麼情緒。
一個……
塗芩的腦子卡了一下殼。
臉色看起來一直像發燒的……劉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