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圍繞著的聲音消失了一瞬,他有了片刻鬆懈喘息的機會。
“我去醫院情況會變得更嚴重。”他笑了笑,“我沒什麼事,今天也沒停水。”
“啊?”塗芩沒聽懂。
“褲子濕了回去可以洗澡。”謝齋舲解釋。
“……啊。”塗芩無法理解這種幽默,扯起一邊的嘴角笑了笑。
不過氣氛就沒有那麼尷尬了,還是半個陌生人的她直起腰,問他:“你能自己站起來嗎?”
還是說要等到褲子濕透了才舍得站起來。
謝齋舲撐著膝蓋緩了緩,扶著樹乾站了起來。
塗芩鬆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有完全鬆完,就又有些卡住。
接下來該怎麼弄?
正常流程應該是一起上樓各自回家,然後他又跟她說謝謝。
可她換了衣服,大張旗鼓的下來,雪地靴還漏水。
這靴子難道是室內鞋……
“我……”塗芩想說她去二十四小時超市買點東西。
好歹穿了衣服,她下次出門應該是大年初八,得去買點新鮮蔬菜。
“你……”謝齋舲也同時開口,見塗芩開口就停了下來。
塗芩也停了下來。
旁邊有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推著自行車路過,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還特意按了一下車前把手的車鈴。
非常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想提醒什麼。
也可能就是單純地天還沒亮看到兩個年輕男女站樹下嚇到了。
“我去門口買點東西。”塗芩決定穿著這靴子最後再走一圈,回頭還是得扔了。
“我……”謝齋舲不知道為什麼猶豫了一下,說,“我回家洗個澡。”
塗芩揮揮手,先一步走了。
轉彎的時候,她回頭,看到謝齋舲還站在樹下看著她。
塗芩沒再回頭,穿著那雙該死的靴子蹦躂著跑到超市,買了幾盒免洗蔬菜,兩罐牛奶,看到櫃台上熱氣騰騰的包子,她又買了兩個包子,揣羽絨服裡蹦躂著出了便利店。
謝齋舲站在便利店門口。
塗芩嚇了一跳,瞪大眼。
“我……”謝齋舲很不習慣這樣的對話,又猶豫了一下才說,“外麵太黑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塗芩:“……哦。”
其實她經常半夜三更碼完字跑這個便利店吃夜宵,他們家的關東煮不錯。
但是現在跟謝齋舲說其實不用這裡很安全又顯得不太好。
畢竟他發著燒濕著褲子跟著她穿過小區走了那麼長的路。
“我知道你應該是不需要陪的。”在她旁不近不遠走著的謝齋舲突然又開口。
塗芩再次嚇了一跳,多看了他一眼。
他燒出讀心術了?
啊,她下本不能寫非現實小說了,再下去她看到個路人走得快就能覺得對方能飛了。
“主要是我也想自己走走。”謝齋舲見塗芩隻是瞪大了眼睛不說話,等了一陣,又繼續說,“嚇著你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塗芩揮揮手。
淩晨雖然冷,但是空氣很好,塗芩深吸了一口氣,跺跺腳又深吸了一口氣。
“你腳冷?”開過頭以後,謝齋舲似乎就沒有那麼局促了,等塗芩忍不住又跺腳的時候,問了一句。
“這鞋漏水。”塗芩使勁又跺了跺,“這樣能把水擠出去。”
謝齋舲沉默了。
塗芩一邊跺腳一邊拎著塑料袋悉悉索索,想起來懷裡還熱氣騰騰的包子,她拿了出來:“你要吃包子嗎?豆沙餡的。”
謝齋舲看著她。
塗芩又跺了跺腳。
謝齋舲拿過了一個油紙包的包子,低低的笑了一聲,咬了一口,等熱氣從包子裡冒出來,才說了一句:“謝謝。”
跺著腳的塗芩也吃了一口包子,沒說不用謝。
便利店這包子很坑,那麼大一個包子咬了兩口才隱約吃到點豆沙,但是勝在熱乎。
旁邊跺著腳塑料袋又一直悉悉索索的塗芩雖然不說話,但是一直很熱鬨。
他腦子裡的那些聲音還在,頭因為發燒痛的像是有錘子在敲,舌苔厚的這包子吃到豆沙餡都吃不出甜味。
但是他能聞到清新的空氣,能聞到紅豆沙的味道,還有旁邊熱鬨地給鞋子擠水的聲音。
他看著塗芩,又想張口。
“彆謝。”塗芩咬著包子瞪他。
謝齋舲於是就笑了。
這個地方很危險,因為藏了太多他不敢去回想的記憶,住在這裡,他容易噩夢也會頻繁發燒。
可這個地方已經是幸福小區,一個當地挺大的開發商開發的樓盤,裡頭住著塗芩。
這種過去與現實的不同,讓他覺得隱約的鬆了口氣。
雖然立刻就因為這種鬆口氣,湧上來喘不上氣的愧疚。
但總歸,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