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個車隊由徐來組建,實際規模很小,隊內成員大多身兼數職——像徐來本人就同時擔任經理和領航員,陳睦在做車手的同時也能當半個技師用。
這些年其他成員有的離開了,有的加入進來,來來往往變動不少,但參加那場篝火晚會的,恰恰都是陳睦特彆喜歡的人。
當時豪豪累得打鼾,露露抱著話筒唱那個“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小嘉還在複盤賽場情況,以備下一次更好地進行改裝。
他們,包括徐來,其實都比陳睦年紀要小。
所以陳睦一直是拿他們當自個兒弟弟妹妹看,有時還挺心疼他們小小年紀滿世界跟著參加比賽,又賺不到什麼錢,就圖個熱愛。
但是就在那天,當她看見遠處沙地上大漠孤煙直的時候,她著急地拍著副駕駛喊徐來看景,一抬手拍了個空。
然後才反應過來徐來不在車上,而那狼煙就是他放的篝火。
這個細節哪裡逃得過後頭幾個小家夥的法眼。露露立刻歌也不唱了,發出“噫”的怪叫;小嘉也不說話,隻是把墨鏡撐起來捂著眼睛抿嘴笑;豪豪從睡夢中驚醒,不斷地問他們“怎麼了怎麼了”。
陳睦也不知怎地突然有種被抓包的感覺,臉被夕陽映紅,嘴還故作坦蕩:“哎喲,不就是忘了徐來不在嗎?你們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然後露露和小嘉就演給豪豪看,陳睦從後視鏡看到露露嬌嗔地拍著小嘉,學她的語氣說“快看快看,那邊好漂亮啊”。
她是真想鑽到刹車板底下去。
後來下車後見了徐來她也心虛,總是刻意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徐來一晚上問了她三遍怎麼不開心。
蒼天啊,她哪是不開心啊,她就是彆扭勁兒上來了。
也就是那一天她確定了,她再也做不到拿徐來當弟弟了,她這分明是愛情。
但是怎麼說呢,愛情這個東西,它也並不是什麼神力。
就是說這玩意很美好,但是並不能解決所有難題,總有些什麼會壓在它上頭,那是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陳睦歎了口氣,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拿過水杯座裡的可樂,熟練地用牙擰開,一口氣兒就喝完了。
四驅的車輪子轉得飛快,剛才看著遠在天邊的湖,一晃便近在眼前。
剛看見時是驚歎,到這會兒就成了欣賞。陳睦搖下車窗,風便吹亂她的頭發,吹來湖水的鹹濕和油菜花的清香。
也挺好的吧。
她今年29歲了,賽車手就算沒病沒傷一般也就是30來歲退役,總有一天要適應離開賽場和夥伴的生活。
這不就提前適應著呢嘛,這不正在大草原的湖邊看候鳥飛回來嘛。
陳睦沒直接奔著青海湖景區去,而是一腳油門直奔最近的牧家樂——她得先把小羊問題解決了,不然總覺得心裡擱著事兒。
妙的是她還在山坡上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經幡。
車子輕鬆駛離公路,開過一段泥土地,進了牧場的大門。
陳睦剛下車就踩到個洞,險些崴了腳,沒等她弄明白這洞是乾嘛的,就見一個20出頭穿帽衫的小哥跑了過來。
開口是流利的漢語,但分明帶著濃濃的藏腔,招呼的聲音格外開朗:“編個頭發嗎美女?”
這個,陳睦倒是不感興趣。
她是看到白色毛絨絨才拐進來的,但近了一看發現原來不是羊,是犛牛。
然後稍遠點兒的山坡上,還有馬。
當然這些她也很喜歡:“小哥,你們家馬能騎嗎?怎麼收費?”
“騎馬?騎馬可以,我去幫你叫人!”然後一溜煙地跑開,跟一位剛從屋裡出來的大爺說了幾句。
這回應該真是藏語,陳睦一句也沒聽懂。
很快那邊交涉完畢,小哥大老遠就跟陳睦比劃:“騎馬繞一大圈80,一小圈60!”
陳睦的回答略顯囊中羞澀:“那我騎一小圈吧。犛牛也能騎嗎?”
“犛牛?”小哥應了一聲,又跑到另一屋去,跟門前坐著的一位婦人說了些什麼。
轉過頭來繼續比劃:“犛牛走一圈40,騎著拍拍照20!”
陳睦覺得自己都不高大了:“那我……拍照吧。”
小哥這便抬手招呼她:“好,你跟我來,我先帶你去騎馬!”
陳睦趕緊追過去,一路上又踩了幾個洞——不是這地上哪這麼多洞啊!
好不容易追上這小哥,人都已經到馬棚邊了,她才得空問出來:“等會兒小哥……你們家還有羊嗎?”
此時小哥已經把一匹白馬從馬棚裡解下來,聽著這話愣了愣:“羊?羊我們家沒有。”
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