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搜府!大公子所言甚是在理,還請陳大人去府中略坐坐吧。”秦微舒終於表態。上一世溫雲沐與秦氏沒有太多接觸,隻覺得這個繼母是個寡淡嚴苛的性子,印象中她似乎沒有笑過,每日裡過於端莊,就連頭發絲都是精致的。
時至今日,溫雲沐有些佩服秦氏,且不論其計謀縝密,光論心性和定力都是罕見的,如此不利局勢,秦氏表現得如同一個外人,若溫雲沐不知其中關係,怕真就覺得不過是主母還處理妾室惹下的麻煩罷了。
“你家那姨娘,和我們同去嗎?”葉垂雲站在門口問,看似問的是溫雲沐,實際上卻要陳林來答話。
“殿下,此案頗有內情,既無實證,自然要送趙氏和五姑娘回府。”陳林同師爺耳語幾句,“安排了馬車,這就一起同行。”
“不勞煩陳大人了,我府裡也來了車馬,辛苦師爺帶路去領人便好。”溫雲沐笑著打圓場,話剛落就聽到門口葉垂雲不耐煩地催促,“快一些。”
其餘人等哪裡還敢耽擱,自然忙不迭去請趙姨娘和五姑娘。
“義堂的人命案是殿下安排的?”馬車裡,溫雲沐問坐在對麵閉目養神的葉垂雲。
“嗯,想拿捏陳林,就得先讓陳林入局。”葉垂雲語調冷淡,“沐姐兒,你還差點意思,若是你哥,這樁樁件件就都做全了。”
“可是,義堂那婆子,終究是一條人命——”
“那婆子本也沒多少日子活了,為兒女舍命賺一筆安置錢,你若在這裡良心就過不去,就彆再鬨騰彆的事了。”葉垂雲眯眼,神情冷冷。
溫雲沐被戳中心思,隻小聲說:“我哥,也會這麼做嗎?”
“我和你哥都不是什麼善人。”葉垂雲把自己的手裡的小暖爐遞了過去,“也就剩一點良心給了你,夜裡寒氣重,彆著涼。”
溫雲沐接過來,隻覺得自己二世為人,還是幼稚得不像話,如果還是這般猶猶豫豫,彆說是複仇,她甚至都逃不出秦氏的掌心。
“陳林為什麼會反水?”
“我從宮裡太醫院借了個人——何醫官,我為什麼會讓他去跟著勘驗屍體,他的作用是什麼,又對陳林有什麼影響,你自己想。”
一兩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事,要她自己想,溫雲沐知道這並不是為難,相反葉垂雲甚至存了教她的心思。
“殿下,你為什麼要教會我這些呢?”
葉垂雲睜開了眼,他挑了簾,鳳目沉沉望著看車外,已經夜了,大街上稀稀疏疏的人匆忙地行路,這些人裡,又有誰是誰的仇呢?又有誰是誰的伴呢?
“我和你哥,也會有孤掌難鳴的時候。”葉垂雲放下簾子,“到了。”
宸妃沒有娘家,葉垂雲自然也沒有能依靠的外家勢力,所以溫家從上一世至今,都是葉垂雲最大的靠山,父親、哥哥都是他最堅定的盟友,他們之間必定是有籌謀的,隻是籌謀著什麼,溫雲沐並不知情。
葉垂雲教她這些,也向她微微敞開了一條通往更深處秘密的通道,可是他向她敞開了門,她也得有本事走進去才行。
“殿下,我會好好學的。”
“好,我信你能學的來。”
做戲自然是做全套的,佩蘭的櫃子裡搜出了毒藥、銀票,老仵作擺弄著瓶瓶罐罐,不多時來報:大人,是這個,一樣的。
罪證在前,自然沒有什麼好抵賴的,陳林撚著銀票,有五百兩,的確是個不小的數字,他睇一眼秦微舒,假裝沒有看到,吩咐人將罪證都收了起來。
溫雲沐看在眼裡,終於能夠確定秦微舒與陳林的確是一夥的。
佩蘭一個奴婢,哪裡會有正正好好五百兩的存款,必定是指使人給的酬勞,這指使人才是幕後之人,陳林斷過無數的案子,不會留意不到,刻意不說或隱瞞,自然是不想再追究下去。
“大人且慢。”溫雲沐按住那張銀票,拿起來細細地看,“五百兩,這是買命錢,買的就是我五妹妹的命,還請——”
“徐清。”秦氏從溫雲沐手中拿過銀票,遞回京兆府師爺,“既然捉住了人,剩下的就不宜在驚動陳大人了,家裡的事,在家裡解決便好。”
陳林不開腔,嘴角帶著些許笑意,這件事自然不需要京兆府再深入,佩蘭這個殺人凶手是各方都認的,他可以毫無負擔地結束案子,至於誰是主謀,那是溫家自己的事,秦氏也好,溫徐清也罷,都還是姓溫這條船上的人,他不主動挑起事頭,他們自然也不會將家醜外揚。
“既然此間事情已了,那下官也就不叨擾了。”陳林與等人告彆,葉垂雲忽然湊到溫雲沐耳邊說話,鼻尖近得馬上要蹭上的她的臉頰,溫雲沐下意識要退,卻被葉垂雲手疾眼快扳住肩膀,溫雲沐不敢再動,隻得像木頭似的杵在原地,耳邊和鼻尖俱被他的氣息籠罩起來,是厚重的木頭醇香味道。
溫雲沐的耳朵紅了,火辣辣的,仿佛要失聰。
“你同我一起出去,再回來安置,要快。”葉垂雲話落,見她有些發怔,立時氣樂了,什麼時候了,還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