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已然無恙,多謝師尊關懷。”季觀棋立刻說道。
他總是這樣十分有禮,絕不逾矩半分,以前也是這般,隻是烏行白總覺得現在和以前有著點不一樣。
要真說哪裡不一樣了,那大抵是覺得季觀棋以前多多少少會透著想要親近的欲望,隻是在努力克製著,可是如今他在季觀棋的身上隻感覺到了疏離。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烏行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開口說了一句。
“弟子不敢。”季觀棋的頭更低一些了,低聲道:“弟子敬仰師尊,不敢有所怠慢。”
“隻是敬仰?”烏行白的目光微沉。
“……”季觀棋有些詫異地抬頭,烏行白這問話著實是有些不像平時的他,但這茫然的眼神很好地取悅到了烏行白,他眼底難得帶了幾分笑意,看著季觀棋的模樣說道:“此次回宗,你便搬來鎮南殿。”
季觀棋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的神情微變,隻是這點落在了烏行白眼中,他眸光微沉道:“不願意?”
“不,弟子非常願意。”季觀棋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惹得烏行白不高興,雖然也不知道這位鎮南仙尊到底想要做什麼。
若是上一輩子的季觀棋聽到這話,定會高興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可上輩子的季觀棋已經死了。
還是那句話,人死一次,總得看開點什麼。
被哄到的烏行白心情倒是非常不錯,這一點就連正在隊尾忙碌的蕭堂情都感覺到了,他湊到了季觀棋身邊低聲問道:“你說了什麼,師尊這麼高興?”
“師尊說等回宗門之後,將小師弟接到鎮南殿。”季觀棋一臉淡定地撒謊。
“……”蕭堂情稍稍頓了頓,他下意識看向了烏行白的方向,低聲道:“小師弟?”
“師尊覺得小師弟天賦驚人,未來無可限量,因此想要帶在身邊親自教。”季觀棋這樣子看著實在是太正直了,加上之前的好名聲,倒是讓蕭堂情對他沒什麼懷疑,隻是這話一出,蕭堂情的情緒稍稍低落了一點,後麵的行程都沒有再去找季觀棋說話了。
這倒也在季觀棋意料之中,彆看蕭堂情最近對他很親近,實際上要知道這位可是對奚堯情根深種。
隻是蕭堂情和喬遊相比,一個藏得深,一個表露在外,當然,藏得最深的還是莫過於他們的這位師尊。
蕭堂情不來找季觀棋,季觀棋樂得清靜,沿途的風光都變好了,隻是半路又被烏行白召了回去,兩人一前一後,一句話都沒有,氣氛既尷尬又壓抑。
“青鸞總是不願意吃東西,且難以管教。”烏行白自己率先開口,道:“它隻聽你的話。”
“青鸞本屬於靈獸,有自己的想法,許是吃食不合胃口而已。”季觀棋低聲道。
烏行白看向季觀棋的時候,瞧著對方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微微堵了一下,唇角略微下壓道:“本尊出關之後,你隻來過鎮南殿一次。”
這話說的季觀棋有些想笑,上輩子他倒是去鎮南殿去得勤快,後來還不是惹得烏行白有些厭煩了,這輩子他學乖一點,離那邊遠一點,這位仙尊又不高興了,可真是夠難相處的。
“洞天福地即將開放,弟子隻是在準備著師尊前往此地所需的東西。”季觀棋的回答挑不出錯來。
洞天福地乃是頂級秘境,裡麵藏有很多修真界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任意拿出來一個都足以讓修士們搶破腦袋,隻是這秘境往往數十年一開放,且時間不固定,前些日子才得到了消息,說這福地又即將開放了,各個宗門都在做著準備。
季觀棋清楚地記得上一世烏行白從這裡麵拿出了不少東西,隻是幾乎全部送給了奚堯,零星的給了喬遊和蕭堂情一些。
至於季觀棋……因為他當時在裡麵受了重傷,獨自一人回的宗門。
他回去的太晚了,沒有誰會給他留下什麼東西的。
烏行白聞言,難得溫情道:“你也不必操勞,這些交給其他弟子就行,等去了福地洞天,你跟在本尊身邊,一步也不要離開。”
“是,師尊。”季觀棋答應的倒是快,反正先糊弄過去再說。
心情大好的烏行白甚至加快了速度,就是苦了在後麵尾隨著的弟子,各個都累得氣喘籲籲,待到了春水城都快走不動路了。
“終於到春水城了。”一名弟子喘著粗氣道:“咱們可以歇歇腳了。”
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硬生生被壓縮到了半個多時辰,這些弟子感覺這半個多時辰比之前幾天都累,各個都耷拉著腦袋,沒什麼精神。
“你之前住過春水城?”蕭堂情還記得之前季觀棋對那幾人說的話,他上前問道:“何時?”
“誆他們的,結果他們真信了。”季觀棋瞧著城門上麵的石雕刻紋寫著“春水城”幾個大字。
他此前的確沒有來過春水城,對這邊也並不熟悉,隻是無論到哪裡無非就是找客棧歇腳而已,剛剛進城幾人便發現了春水城和羅鎮是有著天壤之彆的,雖然隻是相隔這麼遠,但是兩者繁華程度完全就是天差地彆。
春水城,城如其名,四周環繞護城河,中間還有一道長長的春水河,上麵白天停著遊船,夜晚則是停著帶著彩燈的花船,遠遠便看到了中間的城主府,雕梁畫棟,靈氣環繞,極為氣派。
這種城鎮往往是不止一個修仙家族在這裡的,因此烏行白他們剛剛入城便立刻收斂了氣息,他不喜有外人打擾,季觀棋便囑咐下麵的弟子不要泄露身份。
“這城裡倒是不少修者。”蕭堂情隨意掃了眼,便發現這座城鎮著實是不錯。
“大多都是散修。”季觀棋雖未來過,但也有所耳聞,道:“春水城位於玄天宗領地的邊緣地帶,正好是玄天宗和萬獸宗的交接處,因此這邊散修就格外多,交易市場也很多。”
也得虧之前那幾個自爆的人自己心虛,扛不住事兒,若是換個滾刀肉,一口咬定他就是去投奔春水城的親戚,那即便是季觀棋心細如發也拿他沒辦法的。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清淨雅致的客棧,銀子花出去了,客棧幾乎都被包了下來。
烏行白徑自讓上走,停在了自己的房間前,本以為季觀棋還會跟自己住在一起,卻不想對方竟然直接去了最拐角的一個房間。
這客棧的確是有點大了,客房都住不滿,哪裡還需要擠一間房。
眼看著季觀棋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裡,烏行白眼神沉了沉,他回頭掃視了一眼這間十分雅致地客棧,頓時有些心生不悅,對這個客棧都有點不滿了。
早知道他就找個小一些的。
季觀棋倒是十分開心,徑自躺在了床上,聽到外麵的腳步聲走近時,他立刻坐起身子,而後就瞧見了蕭堂情站在門口,道:“師兄,我能進來嗎?”
“何事?”季觀棋並沒有允許他進來,以至於蕭堂情剛剛踏出去的腳微微僵住了一下,而後裝作沒聽懂季觀棋的言外之意,走進了房間後站在門邊道:“師兄,我記得師尊給你的解毒丹是你之前進獻給師尊的,一共兩顆,給了師尊一顆,你自己還留下一顆,小師弟中毒頗深,我想師兄可否先拿出這一顆,待日後我定然尋到這種解毒丹還給你。”
季觀棋倒是有耐心聽他把話說完了,而後忍不住笑了聲。
這聲笑聽得蕭堂情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裡有問題,他遲疑道:“師兄何意?”
“你當我是怎麼在瘴氣毒蠱橫行的地方拿到解毒丹的?”季觀棋正起身推開了屋子旁邊的窗戶,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春水河,等到了晚上必然能看到花船遊湖了,他心情略微好了些,笑道:“的確是兩顆,但其中一顆在當初就已經被我吃了,否則我能活到今天?那師弟你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蕭堂情微微一頓。
他其實根本不是來要解毒丹的,就是想要跟季觀棋說幾句話,但好像這個話題聊的不太對。
可明明季觀棋之前是最關心師兄弟的,若是談起誰受了傷,他必然非常上心。
“師弟還有其他事情嗎?若是無事,我便想休息一下。”季觀棋見這人還不走,便直接下了逐客令,這話都說得這麼明了了,即便蕭堂情臉皮再厚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他隻得往後退了一步,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旁邊房間的門打開了,烏行白冷著臉走出來的,隻留下了一句:宗門有事,本尊速去速回,爾等在此地等本尊回來。
而後便直接離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剛才還有些困倦的季觀棋直接翻身坐起身來,眼裡透著興奮。
剛剛還在心裡罵著老天,現在最難纏的那個走了,季觀棋頓時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