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觀棋說話的時候,那神情實在是太過坦然,加上他以往一向是儘心儘責,對師弟們關懷備至的大師兄,所以倒是沒人懷疑他這句話的用意,一旁的喬遊更是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烏行白,道:“師尊,您快看看小師弟,他傷的很重。”
烏行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季觀棋的身上,心中明知這的確是季觀棋能說出來的話,可就是有些不爽。
“我已經封住了他的靈力,你立刻帶他回宗門。”烏行白沒打算離開,他一揮衣袖道:“去吧。”
這倒是在季觀棋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烏行白會立刻答應下來,畢竟這可是他最在乎的小徒弟。
不過烏行白向來說一不二,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無論喬遊說什麼都是改變不了的,於是便讓喬遊帶著奚堯暫時離開,快速前往宗門。
“你不去嗎?”烏行白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而這句話卻是對著蕭堂情說的,頓時眾人將注意力都放在了蕭堂情的身上,隻見他臉色稍稍變了變,而後應道:“三師弟修為頗高,想來也無人攔得住他,弟子在這裡跟隨師尊便可。”
本來烏行白就是隨意一問的,既然蕭堂情這麼說,他便輕輕瞥視了一眼對方,這眼神看似平靜,卻讓蕭堂情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立刻垂下腦袋,不敢直視。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大家頓時比之前更加警惕了,烏行白依舊回了廟裡坐下休息,季觀棋準備去處理掉外麵的東西時,卻被烏行白直接開口攔住,他道:“觀棋。”
季觀棋腳步一頓,轉身道:“師尊有何吩咐?”
他話音剛落,一個東西便扔向了自己,季觀棋順手接住後,就聽到烏行白閉著眼睛說道:“吃下去,解毒丹。”
原先還在猶豫的季觀棋微微一頓,他藏在衣袖的傷處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本來準備自己處理就行,卻沒想到烏行白眼裡倒是好,隻是這沉甸甸的藥瓶子放在手裡顯得精致小巧。
“多謝師尊。”他以為是和對方給奚堯那個一樣的解毒丹,便乾脆直接打開,卻不想剛剛打開瓶子,一股異香便頓時湧了出來,任憑誰都能看出這枚丹藥的品階不一般。
然而最震驚得莫過於季觀棋,他可是清楚記得這枚丹藥上輩子是給了奚堯的。
“師尊。”季觀棋立刻道:“師尊可是給錯了,這枚丹藥實在是太過貴重。”
“沒有給錯。”烏行白睜開眼後定眼瞧著季觀棋,他語氣平靜道:“就是給你的。”
他想了想,還是起身朝著季觀棋這邊走過來,原本他就比季觀棋高出一些,身上威壓又重,季觀棋下意識就想往後退,隻是未等行動就被烏行白直接摁住了肩膀,他頓時有些愣住,緊接著就感覺到一股極其純粹的靈力湧入他有些雜亂的經脈中,讓因為中毒而有些滯澀的靈力重新運轉起來,順便道:“還等什麼?把藥吃了。”
季觀棋握著小瓷瓶,隻是猶豫了一瞬,便乾脆直接將丹藥倒出來吃了下去。
他可不比奚堯,有那麼多人護著,他這身靈力經脈本身就亂的一塌糊塗,若是再不小心點,有了什麼後遺症,那才是哭都哭不出來,既然烏行白把這個丹藥給了他,他也沒理由拒絕。
反正……這本身就是他找回來的,他吃了也是應該的。
“感覺怎麼樣了?”烏行白見季觀棋的靈力逐漸好轉起來,才道:“不要距離不明來曆的人太近。”
“師尊,剛剛奚堯師弟比我傷的更加嚴重,為何那枚解毒丹……”季觀棋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他看著眼前烏行白,覺得對方著實是有些反常,他腦子裡瞬間閃過了一個可能,眼神微沉,而後和往日一般恭敬地問道:“師尊近日怎麼沒將方天畫戟帶在身邊,此地邪修作祟,若是遭遇突襲,恐對師尊不利。”
“無礙。”烏行白說道。
季觀棋以前就覺得烏行白嘴裡的話是真的十分金貴,一字千金,要不不說話,要不就是一兩個字,他也極少搭理人,平日裡除了修煉還是修煉。
等季觀棋出去的時候,他稍稍回望了一眼站在神像旁邊的烏行白,為自己一時間冒出的念頭感到有些可笑。
他怎麼會突然覺得烏行白也許也是重生回來的呢?若是烏行白真的是重生的回來的,估摸著早就將他踢出師門了,又怎會容忍他至今。
至於解毒丹沒給奚堯,季觀棋仔細想了想,或許是因為自己重生而帶來的一些細微改變,隻是不知道這些改變是好是壞。
廟宇裡的神像被季觀棋擦拭的很乾淨,神像的目光微微低垂,似乎是在看著下麵的人間百態。
烏行白忽然轉過身看著這尊神像,沉默片刻後,他竟然緩身跪下,低聲說了些什麼,隻是無人在側,更不會有人知曉。
喬遊帶著奚堯離開後,那些弟子們還嘰嘰喳喳地詢問了一番,可見短短時日奚堯已經和大家打成一片了,隻是這群弟子不敢去找蕭堂情詢問,隻能去找季觀棋。
“喬遊師弟修為頗深,有他帶著奚堯師弟回宗門,又有宗門丹藥相助,想必是無礙的。”季觀棋微微笑道。
聽到這話,其他弟子才鬆了口氣,正準備繼續問詢的時候,卻發現季觀棋已經離開了。
“大師兄果真如同傳聞一樣,溫文爾雅,有君子之風。”一名弟子低聲道:“就是可惜了修為……”
“大師兄的天賦不高,但修為也不低,隻是相比起其他宗門的首徒而言,的確是……”另一名弟子說道:“有些可惜了。”
兩人話音剛落,就感覺後背一陣發涼,轉頭就看到了站在他們身後一臉陰鬱地蕭堂情,對方眼神從他倆身上輕輕掃過,不鹹不淡道:“自己領罰。”
“是,師兄。”這兩名弟子自知理虧,哪裡敢說什麼,立刻跪了下來。
於是季觀棋路過的時候就瞧見了剛剛問話的兩名弟子都跪在了地上,他從這兩人身邊經過時,就瞧見了不遠處的蕭堂情,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乾脆直接轉身又走了。
他貼著神廟的牆角,背對著蕭堂情,肩背挺直,略顯偏薄,束腰略顯簡單,但隻是這背影都讓蕭堂情多看了幾眼,他總是記得自己昏迷之前在霧氣中看到的那個身影,和三個月前背著自己走出秘境的背影非常相似。
而那背影,和眼前的季觀棋的背影也有幾分相似。
可其他人都說當時季觀棋在村尾那邊,那麼應該就不是他了,否則按照季觀棋的性子,看到重傷的他又怎麼會置之不理地離開,更何況三個月前……三個月前季觀棋自己也受了重傷,又如何能進秘境去救他?
“果然是日思夜想,都產生幻覺了。”蕭堂情低笑一聲,搖了搖頭。
整個羅鎮算是徹徹底底沒了活口,但也不算是毫無收獲,至少在自爆的那幾人身上又搜羅出了一點東西,上麵還是有著暗金色的符文,隻是不明白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就連想來喜歡研究這些歪門邪道東西的蕭堂情都辨認不出來。
“等我回宗門之後,再去翻看一下關於符文的卷軸。”蕭堂情說道。
“好。”季觀棋應道。
蕭堂情稍稍停頓一下,他狀似無意道:“隻是這符咒似乎是能擾人心智,讓人對使用和修煉它產生很大的興趣,有很強的誘導性。”
“那師弟小心點。”季觀棋不鹹不淡地說道。
蕭堂情握著這些東西,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季觀棋的身影都消失在視線裡了,他才將這些東西扔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從羅鎮離開前往春水城的時候,路上一行人遇到了幾個被邪修,隻是這幾個邪修已經死了,且渾身經脈全部碎裂,如同枯草,烏行白隻是隨意看了一下便知道對方是被吸乾了修為靈力而死的。
“這又是什麼邪門功法,以前未曾見過啊。”一名弟子低聲道。
但沒有敢回答他。
不過周圍並沒有其他邪修的蹤跡了,烏行白也沒有追究,便無人敢說什麼,蕭堂情正準備跟在烏行白身後的時候,一抬頭便和烏行白對視了一眼,頓時覺得仿佛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那種感覺無法形容,讓蕭堂情有種自己師尊已經看透一切的感覺。
可是他明明已經做得十分小心仔細,按道理是不會出現什麼紕漏的。
然而烏行白什麼都沒說,仿佛隻是蕭堂情自己心虛產生的錯覺。
靠在樹邊的季觀棋看著這地上的屍體,一眼便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他低聲歎了口氣,終究蕭堂情還是走上了老路,隻是這一次不知道又會有誰去拚命地庇護他。
反正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是他季觀棋了。
從羅鎮禦劍而行前往春水城,也不過一個多時辰,那枚解毒丹效果的確很好,不愧是極品丹藥,季觀棋手背的那點毒素很快就消散了,體內靈力不僅沒有覺得滯澀,反而運行得更為流暢了。
要不是這東西太難得,他自己都沒有,他是真的想要再弄一些過來。
“你在想什麼?”烏行白就在季觀棋的旁邊,身邊人稍稍走神,他馬上就注意到了,開口問道:“還是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