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趙基檢查家裡給他準備的鎧甲。
這是一套典型的漢軍半身劄甲,沒有保護雙肩的披膊,簡單到了隻有前後兩麵。
雖然經過清洗和甲片更換,但趙基還是找到了幾處兵刃劈斬、刺擊的痕跡。
痕跡處沒有多少鏽跡,斷定這半身劄甲應該是從戰場拾取,然後流散出來的。
或許前任主人是李傕郭汜、張濟等人的部下,也可能是參與護衛天子進而戰死的兵士。
打掃戰場,拾取鎧甲販賣,似乎也是不錯的營生。
一些鎧甲跨過黃河賣到河東,還有些鎧甲會翻越稷山,順著汾水流入匈奴人手裡。
檢查劄甲各處確認沒有大的缺口後,趙基取出黃羊皮短襖穿在身上,才將這套沒有內襯的劄甲穿好。
原地試著跳了跳,這還是自己嶄新人生中第一次穿戴護具,硬質半身甲護住胸腔、後背,給了他濃厚的自信與勇氣。
整個人的心情,在這種突然的安全感衝擊之下,也舒暢起來。
隨即他拔出劍,左手反握劍鞘,出門舞劍。
記憶中隻有一些家傳的劍術,這些都是劍術的練法,而不是戰鬥拚殺時的打法。
劍術的練法是完整的一套體係,以舒展筋骨,鍛煉出招本能為主。
而打法,就是這些出招本能的實際應用。
看似花俏的一招劍舞,分解其動作,真到搏殺時隻取其中兩三式。
劍術練好拓實基礎,再使用矛戟之類,也能得心應手。
趙基幾乎是順應身體肌肉記憶在舞劍,小院內場地有限,家傳劍術招式銜接依托步法變動,步法才是關鍵。
一個步法隻能銜接幾個固定的步法,再加上方向變化以及扭腰轉身,就是常見的固定招式。
原身劍法純熟,此刻憑借本能舞動時,趙基催動右手技能圖騰。
招式變化、身姿騰挪圍繞著小院中心,表現的十分靈活。
而動作姿勢,也在技能圖騰指引下小幅度的糾正,更符合人體發力原則。
沉心劍舞,最後一劍刺出後趙基深呼吸兩次,才持劍搭在左手腕部擦拭不存在的血跡、水分,隨後歸劍入鞘,扭頭去看站在小院柴門處的女子。
粗布羅裙,端著個冒熱氣的柳木盆。
目光接觸,對方略帶腮紅的鵝蛋臉垂下:“阿季,母親讓奴來伺候阿季洗腳。”
“我自己洗,你回去吧。”
“母親說了的,阿季自己洗,奴回去會受罵。”
她說著就端著沉重木盤去屋內,趙基轉身跟著進去,坐在火炕邊上將劍放在身邊,自己拆草鞋綁腿:“你坐著吧,我習慣自己洗。”
“阿季獨自一個人在山裡就不怕麼?”
對方將木盆放在炕邊,蹲下伸手去抓趙基的腳,趙基很不適應:“那有什麼好怕的?山裡也有獵戶,猛獸又在深山。”
“還是阿季有本事,在山裡能活下去,不像奴。”
她牽著趙基略僵硬的腳放到胸前,也不嫌棄什麼,就拆解皮條綁腿,見趙基腳底還襯著兩層狼皮,就問:“阿季你這走了,山裡怎麼辦?”
“二哥他們會去收拾。”
趙基雙腳落入溫燙的木盆裡,褲腿被挽起,腳踝、腳趾被外人搓洗,讓他兩股發麻,很不自在。
“母親說阿季不該負氣去應募,留在家裡娶個妻子過幾年想去山裡了,到時候也沒人會說什麼。”
她捏起裙擺擦拭趙基的左腳,低著頭繼續說:“奴聽說護衛天子的虎賁都戰死了……阿季不去好不好?”
趙基垂眉,看著她頭發明顯是剛剛梳洗過的,油亮柔順披在肩背。
而記憶中,兩三年前這還是個瘦小饑餓的小姑娘,頭發如蓬草,撓癢時指甲縫摳出虱子也是必然的。
今天穿著的粗布羅裙沒有補丁,雖然陳舊泛白……但也不是她的,是自己大嫂的。
不見趙基言語,她微微挺起胸膛,繼續擦拭趙基腳底不存在的水分。
瞪著一雙略紅的眼睛看趙基:“阿季變了,以前會悄悄給奴吃肉。”
“你吃了家裡的飯,就得聽他們的話,我不想聽他們的話。”
趙基嘴上說著,檢索記憶,隻能感慨這種可憐的感情,放低聲音:“小的時候父親沒打死我,我現在留在家裡聽他們的話,豈不是那些苦白吃了?大哥飽讀詩書,二哥踏實敦厚,家裡會越來越好,我留在這裡隻會招惹禍端。”
“他們不會給奴吃肉,跟著阿季,奴不吃肉也快活。”
她解開衣衫繼續擦洗趙基的腳跟,神態激動起來:“阿季不喜歡奴,那時不給肉,奴餓死了也好。”
她抬頭盯著趙基:“母親也說了,說是有負阿季,讓奴以後在家守著,就等阿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