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記憶湧現,莫名委屈感再也遏製不住,眼睛裡的淚水控製不住,順著臉頰流淌。
他依舊咬牙死撐,這隻是原身的悲傷罷了。
“好孩兒,你是受苦了。”
趙彥也清楚那個侄子的脾氣,當年連宗室都敢殺,還有什麼不敢乾的?
他顫巍巍挽袖擦拭趙基的臉頰,這時候裴秀也有些傷感,轉身對其他人打眼色,都退了出去。
走出營房幾步,裴秀仰頭看幽幽蒼穹,也有些想念自己的父親和爺爺。
小的時候趙基一家還沒搬走,他自然清楚趙基過的是什麼生活。
就那個時候的趙家,養育三子一女已經很勞累了,最小的兒子反而顯得可有可無。
若趙基是個女兒身,再吃的少一些,自然家庭和睦,偏偏是個男兒身,還很能吃。
沒被老趙打死,已經是祖宗保佑了。
老趙越是打,趙基越是頑劣。
以至於趙基前夜表現出來的凶厲勇猛,裴秀反而很容易接受,這都是老趙鍛煉出來的。
尋常孩童的體魄,早就被老趙一腳踹殘了。
營房內,趙基大概是淚水流乾了,眼睛紅腫發燙,才得以收拾情緒。
用手背擦臉,又輕咳兩聲,才開口:“趙公,等見了卑職父親,再敘舊認親也不遲。”
他聲音微弱,這時候趙彥也開始流淚:“不會錯的,你與我弟有七八分相像。就是錯了,你一家出自琅琊,分屬同宗,又能錯到哪裡?”
趙彥以手巾擦拭淚水,收斂情緒講述:“我有三子二女,先是黃巾作亂,又是雒陽大變,隨後關東大亂,三子皆沒。小女嫁到彭城,也為曹軍所害。大女一家也音訊全無,不知生死。”
“天子去歲東遷,你四位兄弟護駕左右,也都歿於王事。”
趙彥抓著趙基的手,生怕趙基離他而去。
作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趙彥孤苦情緒爆發,淚濕衣襟流淌鼻涕,顯得可憐巴巴。
片刻,趙彥也收拾情緒,說:“今老朽子孫皆沒,阿季又是家中餘子……待見過阿季父親,若是一家,老朽就做主,使阿季過嗣入祧。若隻是同宗,老朽也會勸說令尊割愛,不知阿季意下如何?”
“不知。”
趙基扭頭看一邊:“趙公,眼前形勢危急,還請集合眾人,商議國家大事。”
“就聽阿季的,且容老朽收拾儀容。”
趙彥也是仔細擦拭麵龐,扶正烏紗進賢冠,整個人輕咳幾聲,才對趙基點頭:“阿季去傳諸人進來。”
“是。”
趙基起身也是搓搓臉,走出營房就見裴秀、賈逵幾個人倚靠矮牆曬太陽。
裴秀也走過來低聲問:“阿季,如何了?”
“趙公想讓我入祧過嗣。”
趙基回應一聲,就說:“稍後我護送趙公渡河去見徐晃,他若不從,我會乘機擊斬。”
“好,一定要保趙公萬全。”
裴秀對快步湊上來眼神之間滿是好奇的毌丘興說:“阿興你去選人,選三十幾人,稍後陪同阿季渡河。”
“是。”
毌丘興應下,此刻他看趙基的目光,終於真正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