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然第一次聽到哥哥這樣的聲音,諂媚,討好,極儘奉承。
淩溯並不知道對麵現在是怎樣的情形,隻能小心翼翼詢問道:“江總,您看方不方便讓小然接下電話?我實在是很擔心他給您那邊添麻煩。”
江之嶼望著一雙霧蒙蒙,水盈盈的眼睛,隻道:“明天我會派人送他回去。”
隨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淩然還沒弄清楚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明天才送他回家,那今晚他要住在哪裡?
車子已經在正堂外的草坪上停下,趙欽開了車門,給兩人撐了把傘。
停在草坪的車已經不多,故友們都乘車徑直下山離開了,雨勢太大,江家其餘人今晚都要留宿在老宅。
淩然沒進正堂,江之嶼讓有些年邁的老管家領著他從偏院小路直接進了內庭院。
淩然一路跟在老管家身後,拐進了條幽深長廊,最後停在了一間屋子外頭。
“淩先生,您今晚住在這裡就好,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我姓宋。”老管家衝淩然友善的笑了笑。
淩然忽然覺得他長得頗為眼熟,問道:“宋管家,您認識宋義嗎?”
宋管家笑眯眯道:“宋義是我兒子。”
淩然恍然大悟,難怪兩人連笑起來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宋管家又給淩然送來了乾淨的衣物,跟他交代了些房間內所需物品的擺放地,然後就禮貌的退出去了。
等他走後,淩然才仔細打量了圈這間偌大的客房,跟正堂是一體的中式古宅裝飾風格,處處彰顯著豪奢氣息。
像這種年歲已久的老宅,不是有錢便可以隨便修建起來的。
淩然先把抑製器摘了,放在床邊。
抑製器雖然能防冷水,卻不能防水蒸氣,他迅速衝了個熱水澡出來後,又小心翼翼將抑製器上沾染的泥水擦了擦,然後才重新戴在了腳踝上。
從他這間屋子往外看,能看到窗外一片碧綠清脆的嫩竹,暴雨穿林打葉,劈裡啪啦的聲音倒很是解壓。
房間裡的實木雕花鏤空大床古色古香,看起來就很好睡的樣子,淩然一頭歪倒在上麵,裹著被子聽著窗外雨聲,身心從沒有如此放鬆過。
不知為何,他分明是第一次來江家老宅,卻覺得在這裡能夠如此愜意放鬆。
或許,是因為林間驟雨遮擋在他頭頂的一把黑傘。
又或許,是封閉車廂內捏住他臉頰替他回電話的低沉嗓音。
總之,淩然很快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被輕微敲門聲吵醒時,淩然看了眼窗外,天色已黑,暴雨竟然還在下著,且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他走過去開門,是宋管家帶人給他送來了晚飯。
“淩先生,請慢用。”
來人正準備轉身離開,淩然卻忽然說道:“宋管家請等一下,江總……”
淩然抿了抿唇,又換了個稱呼,“小叔,還有盛譯他們呢?”
他居然一個人在房間內睡了一下午,甚至沒去跟江家其他人打個招呼,這樣豈不是太沒有禮貌了。
宋管家略顯猶豫,似乎是不知該不該將今日下午正堂內發生的爭執告訴淩然。
最後宋管家還是沒有多言,隻是說道:“其他人也都回各自房間休息了,隻是江總特意說了,就算您晚上沒醒,也要把您叫起來吃晚飯,所以我才讓廚房又做了點給您送過來。”
淩然看了看擺了滿桌子的精致飯菜,對他禮貌道了謝。
吃完後,有人進來收拾好了碗碟。
淩然已經睡了一下午,現在沒了困意,趴在雕花大床上,直愣愣望著黑夜中的驟雨。
一直勁瘦翠竹仿佛才剛破壤長出,就快要被沉重雨滴壓彎脊背,低低的垂下去,垂下去,即將重新載回泥土裡。
淩然盯著看了半晌,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腦子抽了,不然怎麼會撐了把小傘就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替那株矮矮小小的竹子遮住了潑天雨幕。
他蹲在那裡,伸手將瘦小的竹子扶起來,自言自語道:“彆倒下呀,小竹子。”
“你可以的,要堅持住呀。”
天際像被隻無形利爪撕開了道裂隙,電閃雷鳴之間,雨大的快要看不清人。
淩然找了根樹枝,替小竹子撐住了快要傾斜的軀乾後,這才站起身來。
可他剛準備回屋,卻猛然瞧見不遠處的竹林邊隱約站著兩個模糊黑影。
他被嚇得心頭一跳,覺得有些不對勁。
暴雨的夜間怎麼會有人站在外麵聊天?
他慢慢走近了些,在一道劃破黑夜的閃電之下,看清楚了那兩道同撐一把傘,在雨夜裡深深相擁的身影。
是江盛譯和尹楚。
他登時張大了嘴巴,用力吸進了一口潮濕的冷氣。
驚雷聲在頭頂悶然炸裂開來,那兩道身影像是也注意到了靠近過來的人。
尹楚立即推開江盛譯,神色惶恐的回頭望去。
可是剛才那個地方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鬼魅身影。
江盛譯眸中滿是痛苦之色,拉著他的手臂又將他緊緊擁進了懷裡。
“楚楚,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我喜歡的人是你,我怎麼可以拋下你跟彆人結婚?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尹楚隻是輕輕拍著江盛譯的後背安撫,眼底卻是一片清明。
難道剛才真的是自己看錯了。
為什麼那一瞬間,他好像在雨幕中看到了江之嶼的身影?
就在兩人幾步之外的密竹林後,那把被驟雨擊打的搖搖欲墜的小傘握在了另一隻大掌手中。
而柔軟嬌弱的oa毫無阻隔,後背被牢牢禁錮在一個寬闊強壯的胸膛前。
一條強健有力的手臂橫在他眼前,帶著微冷潮氣的手掌緊緊捂住了他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