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巴黎街八號。
從門口到辦公室,一路都有便衣警衛站崗,氣氛嚴肅。
辦公室中氣氛同樣凝重。
戴老板翻看著審訊記錄,臉色越發難看,問道“曹樹義除了偽造編造情報,還貪汙受賄?”
情報處長楊榮一臉慚愧“是啊,知人知麵不知心,沒想到這家夥喪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屬下也是被蒙在鼓裡。”
“哼,想不到警察係統的拙劣把戲也跑到我們軍統來了。”
戴春風冷笑一聲,偽造編造情報的事情在情報係統層出不窮。
他的老對手,警察係統的負責人李士珍就是這方麵的老手。
戴老板以往舉辦特訓班,都是打著中央警校的名義開辦,學生畢業時,便可以拿到一張中央警校的畢業證書,取得警官學曆,順理成章地進入警察機關或者稽查處,以為公開身份。
但李士珍卻借口這些訓練班既沒有在警校備案不說,學生也沒有按警校的教育大綱訓練,水平達不到警校的要求,不同意頒發證件。
這也就罷了,李士珍為了和戴春風競爭,開始擴大自己的工作範圍,除了警校外,他自己也組織人搞起了諜報工作。
隻是他的手下搜集到的情報多數都是傳聞或者推測,甚至很多情報就是編造的,這些情報轉送到侍從室,常某人手下的侍從參謀看了都覺得為難,根本到不了常某人眼前。
其實中統和軍統同樣有偽造情報的情況,所以老頭子才讓唐橫做了侍從室主管情報工作的主管,對彙報上來的情報做甄彆處理。
但戴老板以往都是騙老頭子,第一回有人欺騙到自己頭上。
他沉重臉問“他人呢?”
“從審訊室內出來,我馬上趕去醫院,準備對曹樹義展開問詢,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他受傷太重,沒有搶救過來他一死倒是解脫了,可現在搞的我們情報處很被動,萬一替罪羊的事被捅出去”
楊榮一臉無奈,甚至還帶著一絲憤慨,好像他從來不知情一樣。
“便宜他了。”戴春風陰冷的眼神注視著楊榮“情報處是軍統局重中之重的地方,竟然混進了這樣的敗類。”
楊榮愧疚地低下了頭。
侍立在一旁的毛齊五接腔道“局座,替罪羊的事不僅涉及到情報處,更關乎軍統的風評麵子,我建議下個封口令,誰也不準議論。”
楊榮聽了,猶豫道“情報處這邊沒有問題,不過案件是行動處偵破的,張副處長那邊”
“一切以大局為重。”戴春風一錘定音,想了想,又看向楊榮“諜參科才組建,現在曹樹義死了,有合適人選嗎?”
“有幾個,不過不是太合適。”楊榮假裝思索了一會,說道
“局座,我還是之前的想法,將張義張副處長調到我們情報處,可以繼續兼任諜參科科長嘛!”
想到自己這個主意,楊榮暗自得意。
情報處向來一家獨大,他這個處長的含金量是最高的。
而隻要張義到了情報處他楊某人的老巢,立刻就會被架空,從平級成為他的下屬,即便張義本事再大,也隻能在諜參科自己畫出的圈圈裡麵蹦躂幾下了。
這裡一想,和張義在審訊室交鋒帶來的不悅也稍微退去了一些。
戴春風深深看了楊榮一眼,對他的提議不置可否,沉重臉說道
“計劃的執行已達成遲滯日軍行動、以空間換取時間的目的,在這段時間裡,政府機關、工廠、戰略物資要全部搬遷到山城,等這些完成,我們軍統要執行一項重要任務--反資敵大破壞。”
武漢是軍事重鎮,但易攻而難守。
武漢三鎮和軍事相關的重要設施有很多,包括漢陽鐵廠、兵工廠、漢口碼頭、橋梁等不能搬走的固定設施,在撤退之前,全部要炸毀,以免資敵。
“這麼說武漢也守不住?”
“黃河決堤雖然攔阻了南下的土肥圓,但並沒有影響日軍速戰速決的決心,參謀部分析,日軍的戰略目標還是沒有變,他們想要迅速拿下武漢,在我們轉移到山城之前就消滅我們。”
說著這裡,戴春風頓了頓,看著楊榮道“情報處最近要多注意汪副總裁這夥人,尤其是高宗武。”
楊榮悚然一驚,他才讓曹樹義不要多管閒事,將盯著“低調俱樂部”的人手撤回來,現在
“局座的意思是?”楊榮裝作不解的樣子問。
“哼,日本人野心膨脹,獅子大張口,委座果斷拒絕接受喪權辱國的停戰條件,關閉了和日方和談的大門。
但汪副總裁一夥人不甘心,打著派高、宗武去香江搜集日本人情報的幌子,實則是私自找日本人談判,委座不知是計,還給此人批複了活動經費。
結果這家夥不僅去了香江,還悄悄去了日本。據說先後會見了日軍陸軍省軍務課長影佐禎昭、參謀本部次長多田俊、日軍陸相阪恒征四郎、中國課課長今井武夫等人”
“那結果呢?”
“結果明確無誤地傳遞出一個信息,日方要求校長下野,由汪填海出麵和談,重組政府。”
戴春風冷笑一聲,“所以日本人認為隻要把校長和我們這些敢於反抗的國民政府的人消滅掉,中國就會屈服,雖然他們被擋在黃泛區之外,但還是開始集結兵力轉道向武漢進攻。”
“據說日本國會已經通過了國家總動員令,國會授權政府可以無限征兵,無限投入軍費以支持戰爭。”
“日本人這是打算集全國之力想要在武漢消滅我們啊。”
“不錯,國府也將集中全部海空軍,戰艦四十餘艘、飛機一百多架,可用之兵一百二十個師,約一百一十萬人。軍委會已經設立了第九戰區,由陳土木擔任司令,委座親自坐鎮武漢督戰。”
戴春風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凝神道“不過有鑒於中日強弱懸殊的態勢依舊,為防不測計,情報處接下來要做好計劃,考察遴選出爆破目標和焚毀目標,報委座同意後,由行動處負責執行。”
“是。”楊榮點了點頭,隻是策劃任務罷了,危險工作還是行動處的。
不過局座沒有同意調張義到情報處的建議,莫非這項工作是交給張義去做?
出了戴老板辦公室,楊榮沉思著對秘書道“通知他家屬,將屍體領回去安葬。”
這算是儘最後一點情分,至於葬禮,肯定不能以情報處、軍統的名義辦。
人死了,自然一切蓋棺定論,煙消雲散。
行動處。
張義放下電話,冷哼一聲道“下手夠快的,曹樹義就這麼死了。”
這個結果其實不出他預料,隻是想想有些可笑,曹樹義為了完成任務,喪心病狂地找無辜百姓當替罪羊,到頭來自己同樣做了替罪羊。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兩種最聰明的人,一種是商人,一種是官員。
而官場和商場其實非常相似,都是以利益為基礎、交換為手段,謀取的是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且為此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張義搖了搖頭,問“那個小孩呢?”
猴子道“有個護士願意收養,我又給了她一筆錢。”
“好吧。”張義歎息一聲,將目光看向麵前的報紙上。
黃河決堤後,常某人立刻通過媒體對民眾宣稱,“是日本人用飛機炸開了我花園口大堤,造成我無辜平民重大傷亡”,並號召全國人民同仇敵愾。
一時間全國上下紛紛指責日本人的暴行。
土肥圓正在徐州舉行聯合追悼大會,死於洪水的日軍達七千四百多,他自然不願意吃這個啞巴虧,一口咬定是中國人自己炸開的大堤。
張義不知前線戰事的詳情,收回心神,問“內山智美招了嗎?”
“招了,不過她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什麼意思?”
“內山智美供述,她潛入武漢後,是從死信箱中拿到的行營內部結構圖,拿到情報後,也是放入事先約定好的公園長椅下麵,根本沒有和發報員見過。”
“未曾謀麵?”張義皺了皺眉,問“電訊處發現的可疑信號的範圍在哪裡?”
“這裡大概在漢口景明大樓一公裡範圍。”猴子在地圖上圈出一個範圍,道
“景明大樓裡麵住的都是各駐華領事館的人和僑民,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搜查。”
張義歎了口氣道“先派人將這裡監視起來,看看有沒有可疑目標。”
“是。”猴子點了點頭,猶豫道“處座,監視工作是情報處的職責,是不是給楊處長打個招呼”
張義明白他的意思,行動處和情報處第一次合作,就死了一個科長,現在如果逾矩,被情報處抓住馬腳,以楊榮的姿態,肯定會以此發難,職權、權利的爭奪、鬥爭,有時候如同刀槍相向的戰鬥,拚的是不流血的你死我活,任何微小疏忽大意,都坑釀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而且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百倍警惕。
“規矩是規矩,但總不能為了規矩,放任日本間諜不抓吧?等情報處抓,估計黃花菜都涼了。”張義思忖著道“讓兄弟們化妝偵查,先在外圍,有線索再說。”
“是。”
打發猴子出去,張義閉上眼睛,接收今天的情報。
【今日情報已刷新】
【您今天見過內山智美,獲得相關情報--“地鼠”,真名柏裡特,英國人。柏裡特已向特高課發送了計劃的所有內容,其人現藏身於景明大樓。】
英國人?
張義心神一凜,他抓了那麼多的日本間諜,還是第一次遇到為特高課服務的外國人。
更關鍵的是特高課或者說日本情報機關已經將視線轉向第三國人員,這無疑是間諜運作的新思路新拓展。
而且更悲哀的是,這種第三國人員即便作案被抓,中方隻能驅逐卻不能處理。
為什麼?說白了還是弱國無外交,而列強在中國享有一項特權,即領事裁判權。
領事裁判權便是一國通過駐外領事等對處於另一國領土內的本國國民,可根據其本國法律行使司法管轄權的製度。
從滿清到民國,英、法、美、俄、德、日等20多個國家都先後在中國取得這種特權。
可以想見,日本人利用這種特權,便可以肆無忌憚地發展在中國有領事裁判權的第三國人員為自己效力,提供軍事、政治、經濟等方麵的情報。
而第三國人員依仗“免死金牌”,一旦和日本人媾和,同樣會喪心病狂地出賣中國利益。
夜已深了。
漢口鄱陽街景明洋行大樓的公寓裡麵,屋內很安靜,一個男人正坐在桌前奮筆疾書。
“一,武漢現有空軍實力及軍隊調動情形餘離漢時,飛機已增至一百架,現最多一百五架,其數二百隻架當屬誇大其詞”
“二,對果黨作戰分析判斷及其西南鐵路建設情形漢口一旦失陷,中國政府屆時當西遷”
“三,武漢防衛情形、政府官員和百姓態度”
“四,從蘇俄代辦處探悉”
男子洋洋灑灑寫了長達十頁信紙的信息,才心滿意足地裝入信封,貼身收好,伸了個懶腰。
他倒了杯杯紅茶,愜意地躺在沙發上,美美地幻想起來。
想他柏裡特在中國生活了32年,先後在天津、北平、濟南、青島、山海關等各大通商城市,從事銀行經紀工作,還乾過幾年新聞記者,然後命運多舛,蹉跎半生,竟然一事無成。
直到他認識了上海日本領事館新聞情報處的米木,達成合作,替日本人搜集情報。
本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結果柏裡特驚奇地發現他竟然有這方麵的天賦,隻要是想要的情報,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搞到手。
而日本人也沒有讓他失望,第一次就給了他2000英鎊的獎勵。
後來將他介紹給特高課之後,收益更豐,每日90英鎊的活動經費,即便沒有搞到情報,月底還有300英鎊的服裝費、車旅費,這樣的收入即便是香江、倫敦那些自以為是的英國紳士也比不上吧?
柏裡特正在幻想這份情報可以換來多少酬勞,突然瞥見門縫處的光線一暗,神色不覺一凜,下意識地伸手從沙發裡麵摸出一把左輪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