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全神戒備之時,隻見門縫底下塞入一張報紙,隨即光線恢複如常。
柏裡特驚疑不定,呆了片刻,躡手躡腳走到門前,猛地將門打開,然而走廊上早就空無一人。
他疑惑地抬頭望了望,沒有發現任何動靜,隻好將門關上,撿起地上的報紙。
才翻開,柏裡特就瞥見夾在中間的一張紙條,上麵用英文寫著“馬上離開!”
落款是i。
柏裡特知道這是eret&nbp;inteigene&nbp;ervie的縮寫,即英國秘密情報局,對外稱軍情六處(i6)。
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定是大使館的人從哪裡獲得中國的情報人員正在調查他,才上門提醒。
不過他並沒有特彆慌張,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他冷笑一聲,拿過茶幾上的一本雜誌,裡麵有兩張票據。
一張是武漢去香江的船票,一張是武漢去山城的飛機票。
望著兩張日期一致的票據,柏裡特得意一笑。
房間外麵走廊陰暗處,一個鷹鼻深目的白人瞥見柏裡特取走報紙,對樓口警戒的同伴使個眼色,兩人大搖大擺地下了樓。
樓下公寓門口停著一輛汽車,白人男子卻不急著上車,反而指著路邊一個烤白薯和糖葫蘆的小販,對同伴說道
“喬治,你信不信他們是中國情報人員喬裝改扮的?”
“是嗎?大衛,他們在監視我們嗎?”
“應該是在監視柏裡特,順便監視我們,你看,他們在觀察我們呢。”
“我看到了,這些中國的情報人員比那些蘇聯還愚蠢,都這個點了,還轉成小販,這不是奧,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此地無銀子三百兩?”
“對,就是這句,中國人的特工技術不會是跟蘇俄學的吧?”
“據說是,蘇聯人竊取了我們的教材,但僅學會了一點皮毛,這些中國人就更不用說了。”大衛不屑地搖了搖頭,挑釁似地對兩個小販招招手,然後上車猛踩油門離去。
汽車到了英國使館,大衛敲門進了一間辦公室。
英國駐漢口總領事魏得莫正等在這裡。
大衛彙報了經過,不解地問“先生,柏裡特雖然是我們大英帝國的人,但他是一隻香江出身的黃皮猴子,我們何必在他身上浪費資源。”
魏得莫高深莫則地笑了,“香江是我們大英帝國的海外殖民地,他既然是大英帝國的公民,我們就應該保護他的安全,這不過順手為之罷了,萬一他被捕,這有損大英帝國的麵子。”
“好吧。”大衛聳聳肩,道“他已經在中國偵查員的監視之下,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哦,那應該是武漢警備司令部稽查處的人。”魏得莫略微思索,便道出這些人的身份。
昨天有人從廣東進入香江調查柏裡特的身份,香江警務處側麵打聽之下,得知這人是廣東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吳鐵成派來的。
因為廣東這邊查到有一個英國人近期和廣東的日本間諜機關來往密切,有從事間諜互動的重大嫌疑,了解到此人已經跑去了武漢,於是讓湖北主席陳土木幫忙協查。
陳土木一邊下令讓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調查,一邊讓吳鐵成派人去香江落實此人的確切身份。
消息就在這個過程中,被香江警務處掌握,彙報給了在武漢的魏得莫。
他不以為然地笑笑“沒有真憑實據,中國人不敢對我們大英帝國的人如何,柏裡特肯定安全無憂,我現在更關心的是武漢的戰事。”
大衛道“日本人這次是舉全國之力,對武漢和廣州發起攻擊,不惜一切代價要將果黨政府消滅,先生,您覺得他們能得償所願嗎?”
“武漢肯定是守不住的,不過日本人也要付出代價,這樣最好,他們打的越凶,日本人越是在外貿和經濟上依賴我們和美國,同時,也能扼製蘇聯和德國在亞洲的勢力,附和我們大英帝國的利益。”
大衛挑眉道“可是據我所知,日本在戰爭中耗費的石油70%由美國提供,鋼鐵、機械、發動機、飛機、汽車這些都是從美國進口,美國人還給日本提供了125億美元的貸款,這些原本都是我們的份額,現在都被美國這些沒文化的暴發戶壟斷了,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
“噢,是嘛,這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不過還是讓那些議院的家夥去頭疼吧。”魏得莫悻悻一笑,“大衛,你應該去美國做武官,和那些自大的家夥交交手。”
“會的,我期待著那一天。”大衛麵無表情道。
“你是說警備司令部稽查處的人也在監視景明洋行?”
張義皺眉,警備司令部稽查處這個位置同樣是軍統的人把持,屬於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但為什麼情報沒有向軍統局彙報呢?
稽查處處長趙世瑞同樣是複興社時期的老特務了,當年汪填海和常某人鬥法最尖銳時,此人慫恿唐橫抓了汪填海手下的人,然而汪常二人和好後,汪填海秋後算賬,導致唐橫被革職,而趙世瑞受到處分又被關押。
關押後此人牢騷滿腹,不等戴春風營救,就不斷寫狀上訴將責任全部推卸給了唐橫。
戴春風得知後,覺得此人小心眼、私心太重,不能完全信任,但特務處剛成立,缺乏人手,此人又具備獨當一麵的能力,於是就將其打發到了稽查處這個位置。
但張義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hub省主席可是陳土木,他又和戴老板極不對付,趙世瑞能坐穩警備司令部稽查處這個位置,豈是個簡單人物?
莫非這廝已經暗中靠攏了陳土木?
“是,處長您看,那個擦皮鞋的,那個賣熱乾麵的,都是他們的人,昨晚兩個小販熬到半夜才走。”
“能確定他們監視的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猴子搖了搖頭,“昨晚倒是有兩個外國人半夜出入公寓,但到底見了誰,我們不敢靠的太近,暫時不知。”
張義拿著望遠鏡觀察了一會,這時隻見一個四五十歲左右頭發斑白的男子提著一個行李箱從公寓走了出來,他左右看了看,攔下一輛黃包車揚長而去。
擦鞋攤上原本看報擦鞋的一個顧客、熱乾麵攤前吃麵的一人用時起身,一人上了一輛黃包車,一人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同時尾隨之前的黃包車而去。
這兩人剛走,又有幾人相互掩護著進了公寓,不用說去搜查了。
這一切都被張義收入眼底。
張義微微疑惑,情報顯示“地鼠”是一個英國人,稽查處跟蹤監視的分明是一個華人麵孔,難道是華裔英國人?
加入哪國國籍是他的自由,彆人不好說什麼,但你要是覺得自己是外國人就高人一等或者數典忘祖跑回來吃著中國的飯還想砸中國的鍋,那就不好意思了,對待這種賴皮狗,就該狠狠給他一榔頭,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跟上去,看看這家夥要去乾什麼。”張義放下望遠鏡,勝券在握。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黃包車上的正是柏裡特,他的目的地並不遠,很快就到了漢口英國領事館。
他從黃包車上下來,似乎渾然沒有發現身後的跟蹤者,掏出一張鈔票遞給黃包車夫,故意大聲問“我一會要過江,你走不走?”
車夫猶豫道“我們車行去不了哪裡。”
“哦,知道了。”柏裡特點了點頭,提著行李箱徑直向領事館走去,路過大廳門口郵箱的時候,他佯裝咳嗽,用行李箱遮掩,不動聲色地將一份信件塞入郵筒,然後去大使館內兜了一圈,再次出門找了一輛可以過江的黃包車繼續上路。
看著稽查處的人盤問過黃包車車夫後繼續跟了上去,張義吩咐道“分一組人手繼續跟蹤,另一組人去南湖機場,另外想辦法將他剛才投擲的信拿出來。”
錢小三笑道“這有何難?我扮成郵差混進去撬了他們的鎖就行了。”
“彆胡來。”張義皺眉道“能在大使館取信的肯定是專人,如果是陌生人想要靠近都不行,這個時候切忌打草驚蛇。”
他想了想,道“找個公用電話,冒充大使館的人給郵局打電話讓他們來取信,等信到了郵局,立刻讓郵檢所的人檢查。”
“是。”
“張副處長,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好奇已久,特意來參觀一下。”
所長劉大盤哭笑不得,指著堆放成小丘一樣成捆的各種進步書刊和《新華日報》說道“我這裡有什麼好看的,聽著是如今郵檢檢查中最大的一個所,特等編製,人數逾200人,可沒有油水啊,我都向局座申請過幾次了,他就是不同意我調走。”
張義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郵件所可比不上航檢所,這裡即便檢查出一份有價值的信件,也馬上要交給其他部門接收,自己不得過問,如果破獲了什麼案件,也隻能分潤少數的獎金。
所長都是苦哈哈,下麵的人可想而知。
所有有人就動了心思,將信件包裹中的一些貴重物品偷去或者調換。
戴春風得知後,立刻開始整肅。
發現一名女特務私自挪用了掛號信中的幾十元彙款後,戴春風親自審訊後判了處決。
當時女特務已經懷孕,挺著大肚子,哀求讓她將小孩生下來再處決,但戴春風不答應,直接被處決。
出了這事,誰也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不能挪用錢款貴重物品,有些特務便將彆人郵寄的小物品,如手帕、風景照、美女的照片留下來,聊以自慰。
有些女檢查員喜歡偷看彆人的情書,拿這個當消遣。
“我們行動處同樣沒有什麼油水,要去還是去航檢處或者二處經濟檢查科。”張義笑道。
“我聽說張副處長和經濟科鄧科長關係不錯,能否替我引薦一下?”劉大盤舔著臉一臉殷切。
“沒問題。”張義一口答應,說道“要不先乾正事?”
“沒問題,張副處長的事就是鄙人的事,一定給你辦好。”劉大盤見張義答應,態度更加熱切,敲開一件辦公室的門,吆喝道“乾活了。”
七八個看報聊天的男女聞言懶洋洋地起身,拿起剛送來的報刊信件郵件檢查起來。
在張義看來,這些人雖然工作懶散,能力卻不錯。
隻見一個男特務拿起一封信件對著燈光望了一眼,然後拿起一把牙骨小刀輕輕一挑,信就開了。
有些特務則放在熱水杯上用蒸汽熏一下,同樣順利揭開。
“來,雞蛋白封的,王二,交給伱了。”
“好勒。”叫王二的小特務嘻嘻哈哈笑著,毫不在意地用手撕開,看得張義直皺眉。
劉大盤卻是見怪不怪,解釋道“張副處長,不會出事的,雞蛋白封的信件雖然最難拆,但我們早有應對之策。”
他這邊說著,隻見王二已經瀏覽完了信件的內容,拿出照相機對著信件拍了照片,然後從抽屜裡麵拿出一個玻璃瓶子和毛刷,對著信件撕開處刷了刷,又拿出一個燙衣服的熨鬥燙平,竟然看不出一絲痕跡。
劉大盤得意道“這是技術科研製出來的化學品,屬於紙漿纖維的一種,隻要封好如初,即便是專業人士也看不出來。”
“原來如此。”張義點了點頭,所以說專業的事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做才行。
這時一個便衣拿起一封信件邊拆邊說“郵寄給香江麥加利銀行的,用英文寫的,誰懂英文?”
張義心裡一動,立刻道“拿過來。”
他接過來一看,隻見十頁信紙上全部都是情報。
不用說,柏裡特肯定是怕逃離途中隨身攜帶情報招致“人贓俱獲”,才想通過郵寄的方式將情報傳遞出去。
拿到了證據,張義顧不得和劉大盤含蓄,立刻出了郵件所。
猴子迎上來道“處長,目標過江後先上了輪渡,在稽查處的人眼鼻子底下玩了一出煙霧彈,他現在已經再次過江,去了南湖機場。”
“想溜走?遲了,通知那邊,馬上抓人!”張義冷笑一聲,還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玩聲東擊西呢。
“是。”
(八千字大章,說話算數,把昨天的補上,厚臉皮求個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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