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乃器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還是又咽了回去,他拿話拐了個彎:“那你一定要小心。”
“保重。”老胡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王乃器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臉上滿是感慨。
與此同時,望龍門看守所所長辦公室的電話響了。????看守所所長楊進興叫來一個心腹囑咐幾句,心腹立刻離去。
很快,看守所的犯人突然被叫醒戴上手銬腳鏈推出牢房,大多數人都已經意識到了死亡的訊息,但他們依舊保持著沉著冷靜,走過一間間牢房時,輕聲和那些雖然相識不久但肝膽相照的獄友告彆。
當那些傷痕累累的囚徒在槍口下走上囚車時,從他們的嘴裡,突然傳來了低沉悲壯的國際歌歌聲。
偽裝成紅黨要犯“劉浩文”的王秘書此刻就混跡在人群裡麵,他一邊賣力地唱著歌,一邊窺視著走在他前方的紅黨西川省工高官、川康特高官、第十八集團軍駐成都辦事處主任羅文章的一舉一動。
一天一夜,他雖然費儘心機,卻還是無法獲取彆人的信任,更無法獲知營救行動的詳細計劃。
此時置身於一群慷慨赴死的紅黨之人中間,他就像一隻突然冒出地麵的鼴鼠,每個毛孔都感受到危險的氣息。
被粗暴地推上車,王秘書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此刻他早就在心中暗暗問候何商友祖宗了,彆說中校了,就是給他一個上校他也不想乾了。
萬一身份暴露,他第一個就會被殺死。
踉蹌著找了個位置坐下,他摸了摸藏在褲管處的一把袖珍手槍,內心才稍稍安定。
這是今天借著送飯的時機送進來的,何商友命令,如果紅黨的營救計劃開始,他就尋找機會偷襲羅文章,趁機製造混亂。
顛簸的汽車緩緩在兩輛轎車的押運下上了路,後麵還跟著兩輛同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囚車,但車上卻不是囚犯,而是兩車荷槍實彈的特務。
月光斜斜地映在張義家的窗欞上,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十二點一過,他立刻閉上眼睛,接收今天的情報。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戴春風,獲得相關情報——狸貓,真名羅廣兵,川康特委原宣傳部長,被捕叛變後隨即被釋放,奉命打入紅黨組織,此刻已任特委副書記。】
【2、您今天見過何商友,獲得相關情報——王秘書已用劉浩文的身份混入押解的犯人中】
看著這兩條情報,張義眉頭緊蹙,神色嚴峻,思考了幾秒,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他馬上換了一身衣服,喬裝打扮後出了門。
半個小時後,王乃器家的門響了。
望著靜靜躺在門口的紙團,他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
打開紙團,看到裡麵的情報,王乃器一邊默急記著,凝重的神色中抑製不住的欣喜。
顧不上其他,他立刻來到大街上,攔下一輛黃包車。
“去曾家岩。”
半個小時後,眼看八路軍辦事處在即,沒等黃包車停穩,王乃器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他瘋了一樣往前跑著。
他從來沒有這麼跑過,以至於整張臉漲得通紅,呼吸急促,他笨拙地拚儘全力,朝前跑著。
直到被兩個荷槍實弾的八路軍戰士攔住。
“我有重要的情報彙報”
“你是誰?”
“我要見葉先生。”軍情如火,顧不上其他,王乃器一邊焦急說著,一邊往裡麵擠去。
戰士警惕地打量著他,就是不讓他進去。
王乃器火了,一把扯住一個戰士的衣襟,喝道:“馬上通報,我叫王乃器”
“對不起,我們要核實你的身份”
正爭吵間,一個穿著灰色軍裝看上去格外精神的女乾部走了上來:
“出什麼事了?”
戰士連忙走上去彙報。
女乾部聽說他叫王乃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誰讓你來這裡的?”
“老胡。”
女乾部點了點頭,示意戰士放行,帶著他往裡邊走去。
穿過一道大院,停在另一扇大門的前麵。
這裡,同樣站在兩個荷槍實彈的戰士。
女乾部掏出證件,遞給戰士。
戰士查驗後,第二道大門打開了。
兩人繼續往裡麵走,最終停在了幾間平方前。
女乾部示意他稍等,走到一間平房前敲了敲門,裡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女乾部應聲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不一會出來對著王乃器點了點頭。
王乃器下意識地整了整衣服,挺了挺胸,抬腿走了進去。
這間房子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和櫃子,看起來不像辦公室,倒像個倉庫。
屋子最裡麵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張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個身材削弱,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見他進來,男人馬上站起來,用手指了指王乃器,問道:“王乃器?”
女乾部點點頭,介紹說:“這是我們八路軍辦事處葉副主任。”
葉副主任幾步走到王乃器麵前,朝他伸出了手。
王乃器握住他的手,百感交集地說:“我有重要的情報彙報。”
葉副主任倒了一杯水,端起來遞到他手裡,體貼地說:“喝口水,慢慢說。”
王乃器接過水喝了一口,努力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接著說:
“快給川康特委發報,羅廣兵是叛徒還有,軍統一處處長的秘書以劉浩文的身份混了押解的囚犯中”
“是美人魚發來的情報?”葉副主任問。
王乃器肯定地點了點頭。
葉副主任一臉凝重地對女乾部點了點頭,後者立刻走了出去。
黑夜裡,歌樂山盤山公路附近,一支百人左右的隊伍正急行軍趕路,突然通訊員從隊伍中間跑了上來。
“鄭書記,緊急電報。”
“出什麼事了?”副書記羅廣兵截住通訊員問。
通訊員望著鄭書記:“電報是指名發給鄭書記的。”
羅廣兵臉色微變,悶悶地走到了一旁。
鄭書記揮手讓隊伍就地隱蔽,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拿出貼身的密碼本,借著火折子翻譯起來。
片刻,他望著電報上的內容,深情凝重,一言不發。
沉默的氣氛中,羅廣兵走過來:“老鄭,上級有什麼新的指示嗎?”
老鄭望著他,表情不變:“營救計劃取消了。”
“這怎麼行?難道我們要見死不救?”
老鄭沒有說話。
“老鄭,同誌們,我們馬上就到約定的地方了,難道要半途而廢?
捫心自問,眼睜睜看著我們的同誌受苦受難,不內疚”羅廣兵還在說。
“執行命令。”老鄭打斷他,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叛變者的眼睛裡,也有那麼一絲內疚,不是嗎?”
瞬間,羅廣兵變得麵無表情,右手悄無聲息地摸到駁殼槍上。
不等他有所動作,老鄭一揮手:“狸貓,你暴露了。”
立刻有兩個戰士衝上來下了他的槍,將他控製起來。
十幾分鐘後,從叛徒嘴裡得到情報後,鄭書記找到幾個核心黨員開會表決後,將羅廣兵就地處決,隨後隊伍立刻埋伏起來。
半個小時後,押解囚車剛到盤山公路下,山上突然滾下了無數石塊,隨著幾聲刺耳的急刹車聲,負責押運的軍車躲避不及側翻在地,緊隨其後的囚車在慣性中也驟然傾斜。
與此同時,槍聲四起。
聽到駁殼槍的聲音,囚車中的羅文章挺身而起,低低地喊了一句:“同誌們,我們的人來了,準備跳車。”
看守所所長楊進興的座駕在整個車隊的最後麵,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砸中…
等他奮力爬出車廂,拔槍越過滿地狼藉的屍體跑到囚車前時,囚犯們早就紛紛跳車,在陡峭的山路上和押運的一乾軍統便衣抱在一起殊死搏鬥著,黑乎乎的山林間,隻聽到搏命慘叫聲,根本無法分辨是敵是友。
但他毫不猶豫地拔槍就射,一連串的子彈打完,撿起地上的一隻衝鋒槍,正準備大開殺戒,隻覺大腿一痛,直接摔倒在地。
王秘書緊緊跟在羅文章身後,正打算拔槍射向羅文章時,就聽有人大喊一聲:“劉浩文是狗特務,大家小心。”
王秘書渾身一顫,連忙蹲下身子拔槍,卻被一人衝上來用鐐銬鎖住了喉嚨。
連綿不斷的槍聲立刻驚動了山上的白公館看守所,等看守帶人來支援的時候,紅黨早就跑的毫無蹤影。
何商友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除了地上那一具具屍體和深不見底的懸崖,什麼都沒有。
看守所所長楊進興懊惱地掙紮著坐起:
“對不起,何處長,是我們大意了,紅黨沒有在預先的地方襲擊,我們以為他們不會來了,誰想在山下中了他們的埋伏”
說著他一指王秘書死不瞑目的屍體:
“估計是情報泄漏了,王秘書早被他們識破了身份”
何商友臉色鐵青,狠狠瞪了一眼楊進興,望著地上的腳印,不甘心地說:
“給我追。”
王秘書死了也就死了,隻要安插在紅黨中的臥底沒事,一切都值得,他內心充滿希冀。
但一路追下去,地上的腳印四麵八方,一時之間沒了追蹤的方法,倒是又找到了一具屍體,上麵寫著“叛徒”二字。
望著“叛徒”的屍體,何商友身體一顫,說不出的沮喪,情報到底是如何泄漏的?他要如何向戴老板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