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天邊一道霞光輕抹,黃昏將近。
隱山書院的門口,早已人群散儘,隻餘下佟右妤和金葵主仆。
金葵看了看天色,小聲道:“小姐,表姑娘的馬車是不是走了?”
奉禮書院和隱山書院相距不遠,沒道理這個時辰了還不見來接。
話音剛落,前方拐角處便駛來一輛馬車,看著正是沈家的。
金葵立即展露笑顏:“小姐,馬車來了!”
佟右妤緩緩抬眸,果真是沈家的馬車,隻是……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她表姐,而是大表兄沈殊章。
“二妹三妹當真過分,竟然丟下表妹自己回去了!”
沈殊章望著佟右妤這張臉,下意識放輕了語氣:“表妹,表兄來接你。”
佟右妤張了張小嘴:“表姐許是有事,這才先走了,謝謝表兄……”
隱山書院距離沈家有些距離,她總不能自己走回去。
“表妹無需客氣,隻是跟她們不同書院,何必非要與同車往返?”
沈殊章欲要伸手攙扶她上車,被躲了開去。
佟右妤借著金葵的手上了馬車,一邊回道:“兩個書院離得近,不必多派一輛車,何況我也想跟表姐們一起說說話。”
“你倒是愛與她們玩,”沈殊章對於她的閃躲不以為意,跟著坐進車廂內,笑道:“我還以為表妹是為了避開我呢。”
佟右妤根本不擅長說謊,圓溜溜的水潤眼眸,有一瞬的無措和尷尬。
一開始沈家安排了車夫接送她來書院,可是大表兄總能找著由頭同車而行,索性她就不要馬車了,硬是跟表姐擠著一塊。
好在隱山書院和奉禮書院同在河清坊,挨得近,並不算麻煩。
“沒有這回事……”佟右妤抿唇否認:“舅母費心教導我,大表兄也照顧有加,都是骨肉至親,豈會生分。”
她著重點明‘骨肉至親’四個字,沈殊章恍若不聞,他隻想親上加親。
表妹到京城三年多了,他是親眼看著她如何一步步出落得亭亭玉立。
三年前,十二歲的佟右妤墜馬失憶了,被佟郡守送到京城外祖家,請求沈老夫人代為教養。
老父親實在是沒辦法了,女兒年幼失恃,性情乖張,爬樹翻牆是小事,鬥雞騎馬也算了,最嚴重的還是打架。
一言不合就打彆人家孩子,壓根不怕受傷,比那些個混小子還蠻橫。
沈老夫人就一個閨女,出嫁後沒多久就去了,看到白白胖胖的外孫女,難免心生憐惜。
她把佟右妤留了下來,教她讀書明理,撫琴跳舞,一切從新開始。
三年光陰一晃而過,效果顯著,宛如脫胎換骨一般。
小姑娘明眸皓齒,身形窈窕,那雙眼睛更是清澈純然,許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又黑又潤,一見便覺討喜。
更彆說五官本就標致,玉軟花柔,光是站著就極為惹眼了。
馬車裡,沈殊章黏糊糊的視線巴著佟右妤不放,雖然金葵也跟在車內,可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如影隨形。
行至鬨市離家不遠,她終於坐不住了,喊了停車。
“大表兄先回去吧,”佟右妤指著路邊的書肆道:“我且去買兩本書。”
沈殊章往外一瞧:“不妨事,表兄與你同去。”
“不妥,表兄要是回去晚了,舅母問起可怎麼辦?”
佟右妤婉拒了他,不等他繼續說下去,立即自行下車,走得飛快。
金葵也很有眼色,緊隨其後,一溜煙就進了書肆。
本以為這樣就能把沈殊章給打發走,誰知回頭瞥上一眼,發現人跟著下車進店了!
金葵一跺腳:“小姐還不如告訴老夫人呢!”
這樣成天躲著也不是個事兒!
佟右妤快步往店內鑽,書架林立,要躲開一個人,隻要速度夠快。
“外祖母年初就病了,一直不見大好,怎可拿這點小事去煩她。”
“那就讓舅夫人管管表少爺……”
“金葵,彆說了。”佟右妤製止她。
舅母未必不知道大表兄的心思,不然也不會讓小廝把人盯得那麼緊。
佟右妤無法自己開口提這事兒。
舅母腹有詩書,心氣兒也高,她督促著大表兄和兩位表姐的功課,成功把三個孩子送進了奉禮書院。
那是京城第一書院,隻學習了三年的佟右妤考不上。
在舅母眼中,不夠優秀的佟右妤開口拒絕她優秀的兒子,會傷其臉麵。
所以不能提,隻能躲。
金葵知道主子的無奈,道:“小姐往左邊去,我去露個背影引開他。”
佟右妤欣然同意:“那就在糖糕鋪前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