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說太子辦事不力,對方反過來說唯恐他們惡人先告狀了,真是臭不要臉!
下午陛下過問了昨夜的具體細則,尚未表露態度。
就看陛下信誰了,旁人都猜,若是因此猜疑了殷子戩,或者降低印象分,隻怕以後在聖駕跟前不會那麼吃香了。
影響最大的還是四皇子,莫名其妙就要被牽扯進來,倘若陛下覺得他與外家圖謀甚大,又會作何感想。
想來沒有一個上位的掌權者,會不介意底下人的勾結,哪怕那個人是自己兒子。
東宮倒打一耙,也是想借此點出四皇子和殷家野心勃勃,好叫陛下心裡留點痕跡。
林錦祝沒有看那樣深遠,她隻為殷子戩鳴不平:“好人沒好報,出手搭救竟被懷疑是始作俑者,還有天理嘛!”
佟右妤想了想,道:“陛下應該不會懷疑他。”
“殷家軍赫赫戰功,陛下怎能讓將士們心寒。”
“並非因此,”佟右妤小聲道:“當時我和表姐,以及尚書右丞的四公子都在燈塔下,倘若少將軍希望燈塔出事再假裝搭救,以此構陷太子,那麼最好……是死幾個人。”
小官的子女就很合適,可以把事情鬨大,又不至於捅破了天,那效果不是更好。
太子逃不了一頓責罰,何必這麼不痛不癢輕拿輕放。
林錦祝一想也是,驚訝道:“魚魚好生聰慧!”
“我哪有,”佟右妤搖頭:“我隻是假設一番,殷家如東宮所言,是那等惡人,他們會怎麼做。”
事實確實如此,陛下耳目通天,豈會不知燈塔倒塌時候的場景。
他不僅知道佟家沈家茅家的孩子在底下看燈,還知道殷子戩出手隻救了一個人。
公公告訴他,便是在綏山與少將軍舉止親昵的小姑娘。
皇帝哪裡還會懷疑殷子戩,反倒是對太子越發失望了。
好好的儲君之位,若是坐得不踏實,那就該努力提升自己,而不是費勁打壓兄弟。
這事明著看是衝著殷子戩而去,實際矛頭想指的無非是四皇子。
太子害怕殷家幫著四皇子相爭,皇帝很清楚,但是他不會多加乾涉,沒有危機感的繼承人,是最不稱職的。
哪怕是登上九五之尊寶座,也要時時警惕那些覬覦者。
陛下下旨訓斥了東宮屬臣,並罰了俸祿,小懲大誡。
雖說沒有點太子如何,但東宮上下臉麵無光。
不僅如此,陛下還嘉獎了殷子戩二十銀,葛兼幾人皆有份,就連佟右妤都跟著得了十銀,讚她見義勇為。
這獎賞不算豐厚,由京兆尹的衙門發放,往年皆有舊例,對情節較為嚴重的挽救多人者加以表彰。
皇帝沒有因為他是殷子戩就諸多賞賜,頗有公事公辦的意味,也是鼓勵百姓們多行善舉。
可這賞銀不多,卻是陛下開口,分量到底不同。
沈乘高興壞了,差點沒把那十銀給供起來。
佟右妤欣喜之餘,不禁犯了愁,應該送什麼謝禮給殷子戩,難得他不計前嫌……
女兒家大多會做些手工活聊表心意,可是她不想送這些,也怕那家夥嫌棄。
思前想後,佟右妤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乃是她喜愛的孤本。
書籍珍貴,殷子戩又一心向學的樣子,想必不會出錯。
她帶著孤本,特意遞了帖子給大將軍府,登門致謝方顯誠意。
隻是不巧,她剛到門口,殷子戩腰側佩劍,正欲外出。
“少將軍不得空?”
她分明遞了帖子,卻還撞見此等局麵,莫非要白跑一趟?
殷子戩沒讓她白跑,把自己的坐騎給葛兼牽著,另行喚來一輛馬車,讓她到車上說。
“這……”佟右妤問道:“少將軍要去哪裡?”
殷子戩一腳跨上了車,麵無表情道:“不會讓你跟我出城,等你說完了,這輛馬車送你回府。”
佟右妤略為躊躇,聽著都安排妥當了……
“上來。”他催促。
佟右妤微一抿唇,上了馬車,大將軍府的門都沒進,就給拐了出去。
初次與殷子戩同車,他長手長腳,讓這車廂都顯得逼仄了。
偏偏馬車啟程時晃動了一下,有幾分拘謹的佟右妤一個不穩向前摔去。
她根本沒地方摔,前麵就坐著個殷子戩。
慌亂中她用手撐了一把,好歹是扶住了自己,沒有一頭栽到他懷裡去。
隻是,她柔嫩的掌心貼合在殷子戩長腿的儘頭,呼吸之間,手下的觸感一變,他整個人都緊繃了。
“你輕一點。”殷子戩暗暗咬住後牙槽。
佟右妤一愣,連忙撒開手,好大一包肉瘤……!
“抱歉,”她過於驚訝,顯出幾分無措來:“我並非有意撞破此事……我……”
“嗯?”
佟右妤信誓旦旦道:“我絕不會往外說半句,你且放心。”
殷子戩頓覺不好:“你以為是怎麼樣?”
“少將軍幼時體弱,我還沒當回事,”佟右妤半低著頭,有些自責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往後,我必定幫忙打聽神醫,儘綿薄之力……”
饒是殷子戩,都被她突如其來的一番話給鎮住了。
“佟右妤,我沒病。”
“可是你那肉瘤好大一個……”她蹙眉。
殷子戩被氣笑了:“你竟連男女之彆都不知,說我有病?!”
笑了一下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小姑娘臉上的擔憂如此真切。
他忽然想到,這人腦子裡隻有三年的記憶,沈家讓她讀書學習,其餘怕是不會特意告知,她家裡連個穿開襠褲的男娃娃都沒有。
殷子戩語氣冷硬道:“我沒病。”
佟右妤抿著小嘴不與他爭辯,天之驕子,這般遭遇令人痛惜,需得好生勸著,把那瘤子割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