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憑說到做到這一點,那位舉刀的官差差不多能和土匪平起平坐了。
可惜其品行差了許多,與一個合格的土匪還有相當的距離。
那把鋼刀從頭頂落下來時,蘇大成沒有做出任何閃身躲避的動作。
他四周圍其餘的官差都在眼睜睜的盯著他,但凡他有躲避或者反擊的動作,其他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一擁而上,將其亂刀砍死。
見他沒有躲避,其他人心裡明白:完了完了,這傻大個死定了!死就死了吧,反正這院中除了他的家人,就剩我們了。
家人的口供是做不得數的,我們隻要統一口徑,一口咬定這小子拒捕、反叛、圖謀不軌,我們不得已才將其當場斬殺。
畢竟我們自己就是官府的人,沒有哪個當官的會胳膊肘往外拐。這些刁民在官老爺們的眼中屁也不是!
串供這種事兒我們乾了不是一次兩次了,從來就沒遇到過麻煩。這回還如法炮製,大不了讓那一位先動手砍人的兄弟請我們多喝兩口。
眼看那把明晃晃的鋼刀就要落在蘇大成的頭頂了,他突然伸出了右手,徑直抓住了即將劈向他頭頂的鋼刀刀背,那把刀停在了空中,終究也沒能落下來。
那位舉刀的官差包括他周圍的一丘之貉們都愣住了。
“啪”的一聲脆響,肌肉發達的蘇大成揮出了左拳,那位趾高氣揚的官差整個人轉瞬間便飛了出去。刀卻仍然留在蘇大成的手上。
站在蘇大成周圍的那些官差們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揮舞著手中的刀棍一齊往上衝。雙眼通紅的蘇大成一個轉身,刀光一閃,又有兩個家夥應聲倒地。
這家夥玩命了!真真是要造反呀!那就不用多說了,當著他家人的麵,砍死他就得了。
哪知雙方一交手這些官差們就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個家夥不光是力氣大,看來以前是練過!但這時候想扔下同伴逃命已經是來不及了!
蘇大成一邊飛快的旋轉著身體,一邊殺氣騰騰的揮舞著手中的大刀。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些欺人太甚的家夥們砍倒了一片。
倒在地上的蘇父大張著嘴巴,雙目圓睜。
看到院中滿地的鮮血和屍體,雖有些無可奈何,心中埋怨兒子沒能壓住火氣。但事到如今,已無可挽回了。
他隻能張嘴大喊:“大成,彆管我們了,你快跑!跑得越遠越好,獨自逃命去吧!”。
蘇大成緊握著滴血的鋼刀,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隻知道剛才自己體內的一股熱血直衝天靈蓋,再冷靜下來看到周圍的屍體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聽到老父親的呼喊,猶豫了一下,仍然光著膀子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街巷的儘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躲在一個僻靜處,渾身濺滿了鮮血的蘇大成雙手抱著腦袋,心中多少有些後悔當時自己的一時衝動。那個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他有些擔心自己闖了禍後,官府會把他的家人怎麼樣。
但眼下的情況是,先得考慮自己往哪兒逃,怎樣躲避追捕。彆的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想了想,等天黑透了先去江邊兒,把自己身上濺的一身血水先清洗乾淨,否則無論遇到任何人,自己都太顯眼兒了。碼頭和家裡都不能再露麵兒了。
他記起在碼頭扛大包的時候好像聽人說過:各地都有很多造反的起義軍專門殺富濟貧,除暴安良,和官府對著乾!那就隻有去投奔他們這一條路好走了!
遠離碼頭,小心翼翼的溜到了江邊,蘇大成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一頭紮在了江水中。打小在江邊長大,他就是水性極好。而且他現在也想明白了:自己光著膀子走夜路,也容易引起彆人的懷疑。不如乾脆遊過江去,找個偏僻的地方上岸先躲兩天,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滑入冰涼的水中之後,蘇大成反而覺得十分安全,內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他不慌不忙的順流而下,時而手腳並用,躲過暗流,時而仰麵朝天,將雙臂枕在腦後,仰望著天上的星鬥,若有所思。
他覺得自己今後的人生,也許就像被風吹落在江麵上的一片樹葉一樣,隻能隨波逐流,飄到哪兒算哪兒了!遇到激流漩渦,也彆指望任何人,隻能靠自己奮力前行了。
好在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不論走到哪兒,都能頑強的活下去!
天近拂曉,蘇大成終於完成了黑燈瞎火橫渡大江的壯舉,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對岸。
他自己也搞不清順著江水這時漂出了多遠。
在水裡還好些,爬上岸之後,小風一吹,他感覺渾身瑟瑟發抖,上下牙床完全不受控製的拚命打起架來。
四周黑乎乎的,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努力睜大雙眼,儘力遠離岸邊,向高處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