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瑤林癟嘴白了趙正一眼,將肉接了過來。
“你就不怕我往長安寫你的參本?”
“參我什麼?”趙正笑著問:“參我按軍法處置了你的近奴?不過是帶了公主殿下幾個月的奴婢,這等下人,我便是全殺了,長安可能理會?”
趙瑤林不服氣,趙正卻又接著道:“說句冒犯的話,你我不過都是大唐棋盤上的一顆隨時可棄的棋子。落不落下,拋不拋棄,全憑下棋人的心情。公主殿下且聽元良一句勸告,到了庭州,且要收斂心性。否則數千裡之遙,大唐也為你做不了主……”
趙瑤林聞言,臉色暗澹了下去。
趙正彆的都在扯澹,唯有這句,說得是他的真心話。好話歹話,趙瑤林還是能聽得明白,想到背井離鄉,遠離故土,從此睜眼便是黃沙,閉眼滿臉都是馬糞的味道。一個弱小女子,在遙遠的異鄉無依無靠,若還有一些彆的心思,便是死了,怕也是不知丟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裡,任蛇蟲鼠蟻儘情啃噬……
“好了!”趙正拍了怕手,站起了身,“言儘於此,公主殿下,臣告退了!”
“兄長……”
趙正轉頭,笑了笑,“公主殿下還是叫我蒼宣縣侯吧,兄長這稱呼,臣真不敢受!”
趙瑤林抿著嘴,眨著雙眼。
趙正暗“哼”了一聲,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侍女追上前來,遞過來趙正的甲胃。趙正說了聲謝謝,回頭,看見遠處一行人馬正往公主儀駕邊開來……
此時的段柴,卻出了一頭的冷汗。
回頭看看身後,右武衛一夥人馬也都與他一般,個個一臉茫然。
前麵不遠處,向導慌恐地在一堆屍體中翻找。但那些屍體,卻什麼線索都沒有。他們被人殺死,丟進了一處凹地。若不是向導眼尖,段柴尋不到他們。
高處原本駐紮的營地此時變作了一堆一堆的灰儘,看那火勢過後的痕跡,怕是昨夜這些回鶻人就被人一鍋端走了。
“軍爺!”那向導轉過頭來,“此處便是約定的接應點,可不知為何,隻剩了屍體!”
坐下的馬匹打了響鼻,右武衛眾人分明感受到了殺氣彌漫。
“是他們的人?”段柴不甘心,問。
那向導哭喪著臉,“軍爺,真不是我帶錯了路。可這些人,確實便是回鶻左部的接引使。”
“糟了!”段柴撥轉馬身,回首望來路看去,這一路少說五六十裡。
“旅帥!”一軍士道,“趕緊彙報侯爺吧,此處怕是有詐!”
段柴搖頭,“走不了了!”
眾人聞言抬眼望去,隻見來路上的一處青草遍野的高地,出現了三騎人馬。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跟在了隊伍的後邊,此時就那麼靜靜地站著,遠遠地看著。
“是什麼人?”
“不知!”
“我去看看!”右武衛飛出一騎人馬,抽出腰間掛著的橫刀,直奔那三人而去。段柴默默地取下了弓,吩咐眾人,“若是情況不對,不可照原路而回。對頭不是室韋,便是匈奴殘部。能深入回鶻左部,必定是敵對精銳,且已斷了我等前後左右的退路。你等一旦得空突圍,萬不可戀戰,尋夜裡光照不足之時,潛回營地,稟告侯爺!”
“是!旅帥!”
眾人齊聲呼號。
說話間,探馬已至三人跟前,段柴屏息凝視,卻忽然見一蓬箭失如蝗蟲般自高地後射來。探馬上那軍士,瞬間便被射成了刺蝟,重重地摔落馬下。
戰馬似乎聞到了血腥的味道,不住地踢踏著四蹄,雙鼻“呼呼”地打著響鼻。右武衛眾人在河西與吐蕃人大風大浪中翻滾過來,此時不覺驚懼,隻是憤慨。一時間,“鏘鏘”聲響起,刀槍劍斧齊齊亮相,弓弩上手,箭失上弦。
《控衛在此》
段柴環視周圍,隻見四周不斷地出現了一個一個的黑點。約莫二三百騎兵,也不知是何路數,自四麵八方逼近而來。
段柴從胸甲內襯中掏出一個包裹,丟給了那向導:“對不住了,自是顧你不到,你逃命去吧!”
那向導早已嚇攤在地,指著那些黑點,“是室韋人!是室韋人!”
段柴哼一聲,“就算閻王老爺親自駕到,不丟下一隻胳膊,也莫想全身而退!右武衛!”
“有!”
“披甲!”段柴摸出了麵甲,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開始整理甲具。
“右武衛!”
“有!”
“隨我衝陣,怯戰者死!”
“唯!”
段柴挑了一個向下的方向,撥轉馬頭,扣了一支箭失,雙腿一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朝著遠處那越來越多的黑點,甩開四蹄,疾衝而去。
雙方不過隔了三裡之地,段柴挑的也是利於衝鋒的下坡之勢。戰馬裹挾狂風,直撲麵門而來。手裡長矛馬刀,大斧粗棒,呼嘯而起。
至一裡地,段柴放開馬步,全速衝刺。身後右武衛九人,成楔形陣列,緊隨其後。
“五十年了!”段柴大聲吼道:“大唐五十年未踏足漠北,今日,便就教這些漠北蠻夷,領教我大唐鐵騎雄風……殺!”
室韋騎兵也早有準備,此處雖地勢不利,但室韋人多勢眾,更有一整隊弓手,在射出一箭立住陣腳之後,弓隊在呼號聲中抬起了弓身,拉滿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