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一向知道自家兒子與淩書瑜交好,如今兒子不在,淩書瑜拜訪必有要事。
“王爺既然如此問,那晚輩就直奔主題了。”淩書瑜直言道,“您對蝮門有何了解?”
雖然不知對方從何處聽說蝮門,但永王依舊選擇坦誠相告,他相信江逸寧看人的眼光。
“我確實和蝮門打過交道。”永王轉而發問,“你可知三年前中鹿關幾近失守,除了城防圖被泄露以外,還有什麼原因?”
“晚輩不知。”
“其實衛將軍在出戰前便受了重傷。”他回溯從前道,“但為了穩住軍心,他選擇帶傷上陣,所以才會不敵錟軍。”
世人皆知,常勝將軍衛子靖在那場戰爭中受了極重的傷,險些葬身中鹿關,被人從死人堆裡挖出來時,僅殘存半口氣。
軍醫救治未果,衛子靖便被送回京城,衛老夫人遍尋名醫,無果,才找上了當時學成歸來的趙辰懷。
在他的救治下,衛子靖的確蘇醒了,但也因此變得瘋瘋癲癲的。
“難道他受傷是因為蝮門?”
“不錯。”永王繼續道。
錟軍攻城前一晚,衛子靖夜巡城關,碰到了一個蒙麵黑衣人,在打鬥之餘,他看到了對方手臂的蛇形印記。
隻是雙方武力相當,難分勝負,最終對方僥幸逃脫,衛子靖也因此受傷。
此事隻有當時的幾位將領知曉,因懷疑對方是錟朝細作,永王等人便查是否有軍機泄露,這才發現城防圖失竊。
“原來如此,今日多謝王爺答疑解惑。”
永王爽朗大笑道:“本王倒要感謝你對逸寧的照拂,那小子去了大理寺,指定沒少惹麻煩。”
“您言重了,世子聰慧正直,無需晚輩特意關照。”
連日的繁忙之後,淩書瑜難得休沐,此刻正立在窗邊欣賞盆栽。
管事正欲給植物澆水,見他神色認真,不由得問道:“大人今日休沐,何不多休息休息?”
淩書瑜忙於查案時,盆栽都由管事照料,因此它長得極好,枝葉翠綠,根莖挺直。
他笑著接過噴壺:“人生苦短,何以浪費在榻上?”
“顏小姐這禮送得恰到好處,以往來書房都隻見大人埋頭苦讀,鮮少有如今這般閒情雅致。”
“從前我覺得不必將光陰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如今才意識到閒情雅致才是活著的樂趣。”
淩書瑜正與管事談笑,驟然收到皇帝傳召,隻得即刻進宮。
“微臣叩見陛下。”
皇帝垂眼注視他,沉聲說道:“愛卿免禮,今日傳你來是有要事相商。如今北邊動亂,錟軍屢次進犯我朝疆土,擺明是有意開戰,愛卿對我朝迎戰人選可有建議?”
“臣一介文職,對用兵之事不甚了解,恐難勝任陛下所托。”
“淩少卿過謙了,”丞相趙鎮海說道,“你辦案如此厲害,連百姓都說你是少年英才,彆的事肯定也難不倒你。”
“愛卿大膽說便是。”皇帝又道。
“錟人為北牧民族,善騎射,如今我朝對抗騎軍最有經驗的當屬魏大將軍;但近幾年嶄露鋒芒的錟軍將領又頗愛使詭計,而我朝最足智多謀的便是近期聲名遠揚的裴將軍。”
“照淩少卿分析,兩位都很合適,那究竟選誰呢?”其他官員疑惑。
“最合適的人選是永王殿下。”淩書瑜出乎意料道,“魏將軍年事已高,恐難應對錟軍的長期糾纏;裴將軍又年輕氣盛,缺少足夠的魄力。”
“相比之下,永王不僅是資曆較高的老將,更是唯一一位從中鹿關戰役中平安歸來的將領,所以派他出征最合適不過。”
皇帝多了些許滿意之色:“愛卿果然聰慧,推舉的人選最符合朕的心意。”
“陛下過譽,微臣隻是外出公差時偶然了解了一些。”
“聽聞淩少卿與江世子素來交好,經常受邀前去永王府邸,想必是平時耳濡目染,才學到了很多吧。”
“大人說笑了,下官與江世子交好是同在大理寺任職的原因,且最近世子外出遊曆,便托我替他儘孝罷了。”
“好了。”皇帝打斷道,“朕已知曉各位愛卿的提議,至於最後的人選,等朕思量思量再做定奪,今日便先到這兒吧。”
“微臣告退。”
淩書瑜將要離開,突然又被皇帝叫住。
“陛下還有何事交代?”
“朕突然想起來,上次你查案有功,朕還未曾嘉獎你。”
“陛下無須為此事分心,這都是微臣分內之事。”
“該賞還是得賞,不然百姓該說朕是賞罰不分的昏君了。”皇帝揚起唇角,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陛下是天子,縱使臣子有再大的功績,歸根結底還是陛下好賢求治、內政修明,百姓心裡也隻會愈加愛戴陛下。”
“愛卿如此誇讚,朕再不賞便說不過去了。”皇帝朝李太監揮手示意。
李太監明了,故而宣道:“淩少卿查案有功,賞黃金百錠、良田千畝、錦緞千匹——”
天色漸暗,馬車緩緩前行,四角的流蘇隨之不斷搖擺,顯得難以捉摸。
“陛下這是有何用意?武將出征,找一堆文官來商議?”
“其實陛下心中早就定好了人選,此舉不過是看誰更能猜中他的心思。”
“這帝王心著實難猜,大人都如此儘心儘力了,陛下還是會因三言兩語心生懷疑。”
“如今坊間多傳言,陛下擔心功高蓋主也正常,”淩書瑜安之若素道,“何況坐上那個位置,被成千上萬雙眼睛盯著,免不了要多生猜疑。”
淩風斂眉,沉吟道:“所以陛下一定會派永王出征,不隻是看中他的將領才能,還是擔心永王收攏你來壯大勢力?”
淩書瑜頷首讚同。
“我算是理解為何江世子隻想當個閒散王爺了,一旦入了朝,他便很可能連親情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