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間憋住,可肩膀依然止不住顫抖。
座上三人均未言語,楊員外因此又推了一把楊玥蓮,叫她跪下。
最終還是顏湘不忍直視道:“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不用跪了。”
楊玥蓮覺得顏麵儘失,便始終低著頭,不再言語。
“相裡夫人,小輩玩鬨不懂分寸,如今小女已經賠罪,相裡氏與楊家的合作也不必取消了吧?”
“想必我兒先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相裡氏絕不會與不尊重我族的人合作,兩家婚約也就此作廢,二位請回吧。”
“都是我這做父親的教女無方,”楊員外低聲下氣道,“可小女先前並不知這是令愛,否則也不會出言不遜。”
“楊員外,那我坦白說了吧。”相裡夫人言語間隱著怒意,“不管令愛侮辱何人,她意圖在商鋪鬨事,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我很懷疑楊家私下對相裡氏的態度。”
“今日廚房未準備多餘的飯菜,就不留二位用膳了,”相裡夫人完全不給對方辯駁的機會,“來人,送客。”
楊員外內心憤恨,但礙於臉麵不好發作,隻好用力揮了揮衣袖道:“告辭!”
今日顏湘對相裡夫人又有了新的認知,原先隻覺得她溫柔和善,可沒想到她麵對無理之人,竟也能如此強硬果斷,難怪府裡眾多仆役都服她。
“舅母,你今天真厲害。”
相裡夫人給她夾菜,眼尾上揚道:“你受委屈了,今日多吃點。”
“母親,我們要不給小妹補辦個接風宴?正好趁此宴請賓客,當眾宣布小妹的身份。”相裡鈺提議道。
“還是彆這般大動乾戈吧。”顏湘反對道,一想到在宴席上,自己要麵對眾人的打量和議論,便渾身不自在。
“此舉甚好。”相裡夫人讚同道,“日後我們不能時刻守著你,可你獨自在外又會受委屈,倘若公開了你的身份,那就是對你最大的庇護。”
顏湘眼眶濕潤,小嘴一撅,眼淚便啪嗒啪嗒地墜下來,引得母子倆一陣錯愕。
相裡夫人拿起手帕替她擦淚,細聲哄道:“這是怎麼了?可是還受了彆的委屈?”
顏湘晃著腦袋,吸吸鼻子道:“我就是覺得……你們待我這般好,如今的我好幸福。”
“好孩子,先前你受苦了。”
她順勢鑽進相裡夫人懷裡,忍不住心想道:原來這就是家人啊。
從前在顏府,雖然待遇不差,但顏湘更像是遊離在外的人。她知道比起自己,父親更在乎姨娘和弟弟,他們才是和諧的一家三口。
“方才舅母提到兩家婚約,是什麼婚約?”
相裡鈺說明道:“原本兩家是打算聯姻的,並且已經商議好了,隻是還未曾上門提親。”
“聯姻?你和楊小姐?可我看你對她並無情分。”
“不過遵從父母之命罷了,但就算如此,若成了親我自然也不會虧待於她。”
用了晚膳,顏湘便沒有再回商鋪,正巧又收到了淩書瑜的信件。
“他如今也在清州,有何事不能當麵說?”她嗔怪道,雙眸卻抑製不住地彎下來。
淩書瑜抵達清州已有兩日,認為該以她未婚夫的身份遞帖拜訪,方顯禮數,故寫信詢問她的意見。
“大人,顏小姐讓我幫忙傳話。”
“什麼話?”
“好。”
他表露出幾分疑惑,恍然後不由得失笑,待管事備好禮品,他又親自清點一番,才安心歇下。
翌日清晨,淩書瑜身著雪白色衣袍,袍上鑲繡著金線流雲紋樣,腰間是朱紅白玉腰帶,手持玄清透雕折扇,低調卻不失涵養,儘顯翩翩風度。
他暗暗在心中組織言語,無意識地用折扇敲打掌心,雙眉緊蹙。
“大人,我們到了。”
待守衛前去通傳,淩書瑜便命人將禮物都抬進去,確保沒有遺漏才跨門而入。
“阿喻!”
顏湘想先行跑去迎接,誰料卻被相裡鈺拽住,寸步難行。
“你一個女兒家,能不能矜持一點?”
她無言,自己有不矜持嗎?
“伯父、伯母。”淩書瑜率先問候,禮節周到。
相裡夫人略一頷首,“淩大人快請進。”
“您是長輩,喚我書瑜便好。”
往正廳走時,顏湘好奇道:“你怎麼來得這般早?”
“既是拜訪,怎可讓主人家久等?”
“彆客氣,我們家不在乎這些禮數。”
相裡鈺卻不合時宜地插嘴道:“在乎。”
顏湘不滿地瞪他一眼,“你今日為何總與我唱反調?”
“我說的是事實。”
她不再爭辯,轉而對淩書瑜說道:“我二哥就是愛說笑,你彆在意。”
淩書瑜仍掛著笑,“可以理解。”
正廳裡,儼然擺著他送來的各種禮品,全是禦賜的名貴花瓶、綾羅綢緞,儘管隻有十幾件,倒也不覺寒酸。
“一點薄禮,還望笑納。”
相裡鈺拿起畫卷,覺得它與其餘禮品格格不入,故而問道:“這是?”
“這是家師親手所作,他得知我將拜訪貴府,便囑咐我務必要將畫卷奉上。”
“快打開看看!”顏湘興奮地催促,迫不及待要欣賞畫作。
畫卷一展,一幅春日牡丹圖躍然紙上,右上角除了題詩,還有文鶴的專屬印章。
眾人驚呼:這竟是文鶴的真跡!
文鶴是輔佐先帝的最後一位宰相,可自打致仕後,他便隱退山林,不曾有任何消息,也不曾公開新作,所以這春日牡丹圖,世間僅此一幅。
“淩公子竟是文鶴先生的弟子,難怪如此有才情。”相裡欽讚賞道。
“伯父過譽了。”
“都彆這麼客氣了。”顏湘轉了話頭,“舅父舅母,距離用膳還有一會兒,我先帶阿瑜在府裡轉轉。”
“去吧。”
相裡鈺又要一聲不響地跟上去,卻被相裡夫人叫住,“你彆去了,我相信湘兒懂分寸。”
他不情願地嘀咕:“她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