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八月,隆安二年已經過去了一半多,這可能是大晉這幾年來最為平靜的一個半年了。
過去幾年的混亂在這個半年似乎戛然而止,大晉各地甚為平靜,甚至連老天爺也變得仁慈起來。
整個上半年,大晉各地可以說是風調雨順,沒有任何的自然災害。
往年頻發的洪澇和乾旱都沒有發生。特彆是大晉的糧倉三吳之地,百姓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在動亂和災荒之後,如今田野裡稻菽如浪,五穀飄香。風調雨順的天時也帶來了豐收的希望。隨著八月收獲季節的臨近,今年的豐收其實已成定局。這對被動亂折騰的喘不過氣來的百姓而言,無疑是一種極好的撫慰。
百姓們所求無他,無非是安定和飽暖罷了。他們堅強如野草,但有雨露陽光,便會在遭受到冰火荼毒之後重新生長起來,並且茂盛而蔥鬱。在三吳大亂之後,百姓們依舊在年初進入田地之中耕種,播種下希望。如今,看到稻菽的即將豐收,他們心中的傷痛也得以逐漸被撫慰。
但對許多人而言,這樣平靜安寧的時間甚為寶貴,同時也顯得頗為詭異。對許多看清楚了局勢的人而言,這種平靜更像是一種進攻之前的蟄伏,一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因為整個大晉的格局注定了這種安寧是不符合實際的。
大晉如今已經處在了事實上的準分裂狀態之中。徐州李徽已經是事實上的割據勢力。除了在一些大事上和人事的任免上象征性的對朝廷稟報,征求朝廷許可之外,軍政事務已經完全處在自專的狀況之下。許多人以前還抱有一些幻想,認為李徽這種人不敢搞出什麼大動靜,直到去年臘月,李徽悍然出兵,兵臨京城。並且在司馬道子的眼皮底下炮轟京口。這些人才終於意識到,李徽已經能夠為所欲為了。
不過,除了這一次的出兵之外,李徽的表現還算低調和克製,並沒有表現的太過咄咄逼人。之前司馬道子病急亂投醫,曾允許李徽染指京口,後來司馬道子反悔,李徽也並沒有糾纏此事,並沒有進軍京口。這說明李徽還是有所克製和收斂的。
在朝廷危急之時,不管是出於怎樣的目的,李徽還是選擇站在朝廷一方的。也為朝廷解除了危機。從李徽出現在人們視野之中,直到如今,李徽對於大晉朝廷的維護,所立下的功勞還是無人抹殺的。
也正因如此,司馬道子和朝中許多人能夠容忍目前徐州事實上脫離朝廷掌控的事實發生。司馬道子更是覺得,和李徽還有合作和利用他的地方。所以,徐州並非朝廷急於處理的矛盾。
而西北方向長江中上遊之地的荊梁益豫等地便不同了。他們公然參與了王恭的叛亂,並且出兵攻打京城。差點顛覆了朝廷。如今盤踞大江上遊之地,形成了對朝廷的直接威脅。對大晉朝廷而言,能否解決他們,是朝廷存續的關鍵。一旦解決了上遊之地的威脅,司馬道子便可以獲得無窮無儘的人力物資,可以完全的控製住大晉的局麵,可以實現對其餘割據勢力的橫掃。
因而,平靜的大晉的水麵之下,潛藏的暗流洶湧,這是許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百姓們以為好日子要來了,那不過是他們心中美好的願景。對於了解局勢的人而言,一場更大的危機已經開始集聚。你死我活的爭奪即將開始。在這場危機之中,任何的失誤都可能導致無可挽回的失敗。考驗政治智慧和謀略的時候到了。
截止目前為止,司馬道子的策略是成功的。壓迫,分化對手,利用對手之間的矛盾進行逼迫放大,讓荊州刺史殷仲堪昏招迭出。
第(1/3)頁
第(2/3)頁
殷仲堪最不該做的,便是和桓玄交惡,試圖將桓玄趕出荊州的舉動是愚蠢的。在關鍵時候,殷仲堪沒有表現出該有的胸懷和人格魅力,沒能夠團結他最需要團結的桓玄和楊佺期等人。而桓玄的問題在於,他從心底裡看不起殷仲堪,無論出身還是才能還是作為,桓玄都對殷仲堪不屑之極。所以激發了殷仲堪的不滿,導致了雙方的不合。
楊佺期就不必說了,他的臨陣而走已經成了習慣。聯軍進攻京城的時候,他第一個拔營而走,這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你可以說他看明白了王恭必敗的結果,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但從聯軍層麵上來看,他這麼做其實形同倒戈,給聯軍士氣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之後他接受任命,回到梁州的舉動,其實也是一種退縮。放棄豫州,便是放棄和司馬道子直接對抗的立場。看似豫州依舊在他掌控之下,事實上大量兵馬被他撤回梁州,便是一種求得自保的態勢,對司馬道子妥協的姿態。
也難怪殷仲堪寫信去斥責他,他的舉動再一次印證了他自私且不顧他人感受的本質。這種行為,對於聯盟的破壞力也是極大的。
……
荊州,江陵。
桓玄莫名其妙的接到了朝廷的聖旨,任命他為廣州刺史。對此事,桓玄頗為錯愕和突然。
桓玄當然不願離開荊州去廣州,那貧瘠之地蠻荒不化,據說蛇蟲滿地,蠻人橫行,誰願意去那地方受罪。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根基在荊江之地,離開自己的根基之地去廣州,豈非是愚蠢之舉。
很快,他便從某種渠道得知,此舉是殷仲堪所為。是殷仲堪舉薦自己任廣州刺史之職。瞞著自己做了這一切。
桓玄身邊眾人義憤填膺,認為這是殷仲堪想要趕走桓玄,是極為卑劣的行徑。他們呱噪著要去找殷仲堪算賬,責問他居心何在。
桓玄自己也極為惱怒,但他還是冷靜了下來。
桓玄年紀雖輕,但可不是糊塗之人。作為桓溫最小的兒子,能夠襲南郡公之爵可不僅僅是因為桓溫的寵愛,而是從小桓玄便以聰慧和機敏而得到了桓溫桓衝等人的認可。
桓溫死後,桓玄目睹了桓氏的衰落的全過程,他曾跟隨桓石虔等人征戰沙場,經曆了生死的考驗。在勇氣智慧和成熟度上而言,桓玄比之同年紀的人不知道成熟多少倍。
桓衝去世之前,對桓玄悉心教導。他知道,桓氏的未來就在桓玄手中,於是不厭其煩的對桓玄進行教導,教他一些抽絲剝繭的看透事情表象之下本質的手段,讓桓玄在智慧和謀略上大有進益。
第(2/3)頁
第(3/3)頁
除此之外,桓衝還為桓玄請了多位名士大儒作為老師,對桓玄進行教育。在那幾年時間裡,桓玄每天的日程被安排的滿滿的,讀書習武聽講,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乃至於完成桓衝給予他的實際事務處置的訓練。桓玄在那幾年裡,接受了大量的訓練和教育,讓他成長迅速。
雖然還是年輕人的心境,愛笑愛鬨愛玩耍,但是真正遇到大事的時候,桓玄卻並不會為情緒左右,他會冷靜的思索。
桓玄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尋常,殷仲堪的行為雖然可惡,但是卻有道理可言。他想要掌控荊州,想要將自己排擠出荊州,這是有因果關係的,是能夠理解的。但是,朝廷憑什麼要答應他?
種種跡象表明,司馬道子正在步步緊逼,矛頭指向荊州,頗有秋後算賬的架勢。他們對楊佺期的行為便是明顯的分化之舉,那麼此舉顯然也是如此。他們就是要自己和殷仲堪鬥起來,兩敗俱傷之後,才會讓司馬道子有機可乘。
司馬道子的目的是消滅西北勢力,掌控荊襄梁益之地,完成他的野心。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司馬道子此舉,顯然是挑起荊州內鬥的計劃。
桓玄進一步的思索此事,他的聰慧和能力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殷仲堪此人是不足為謀的,心胸和能力都是不足的,也沒有果決的勇氣。這也是自己看輕他的原因。但是起碼他和司馬道子是勢不兩立的。自己和殷仲堪決不可內鬥,否則便會中了桓玄的圈套。但是讓殷仲堪掌控荊州也是不可能的,自己豈能放棄自己的根基之地。
桓玄早已發下誓言,阿爺當年未能完成的夙願,他將繼承阿爺的遺誌,完成阿爺的夢想。荊州之地若放棄了,自己永遠也不能成功。
而眼下這件事,或許是一個契機。一個能夠將計就計,利用司馬道子的心理,完成一次絕佳反轉的機會。如果能夠成功,這將是一次驚世駭俗的,令世人震驚瞠目的計劃。而自己,將會擺脫目前有名望而無實力的狀況,完成一次華麗的蛻變。
桓玄細細的思索盤點了自己的計劃之後,覺得此計可行。他心中興奮的悸動,身子微微的發抖,計劃一旦成功,自己的收獲將是巨大的,而且可將司馬道子玩弄於股掌之上。他桓玄,即將踏上一條通天之路,當然,那也是一條不歸之路。.
/body/ht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