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萬壽……你們怎樣了?你們不能有事啊。”劉牢之突然情緒崩潰,大哭起來。
他這一生裡,還沒經曆過這樣絕望的時刻。跟自己多年的外甥,寄予厚望的長子都成這個模樣了,劉牢之覺得萬念俱灰,了無生機。
“滾進來,人到底怎樣了?”劉牢之對著帳篷外的兩名郎中大吼道。
兩名軍醫忙進來,跪地磕頭。
“他們……他們還有救麼?”劉牢之問道。
“回稟將軍,我等無能……何將軍中了四箭,要害一箭中在前胸,我等已經儘力。大公子……大公子受重物砸身,肺腑重傷。我等無能……”兩名軍醫戰戰兢兢的道。
“你們無能,你們無能,要你們何用。拖出去,殺了。”劉牢之喃喃道。
“啊,饒命啊將軍,我們儘力了啊,我們儘力了啊。饒命啊。”兩名郎中大聲求饒,劉牢之不為所動,揮揮手,幾名親衛將兩名郎中拖出帳篷,拖到野地裡。片刻後哭喊聲戛然而止。
劉牢之蹲在地上,左顧是麵如死灰的何無忌,又看是氣若遊絲的劉敬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後老淚縱橫,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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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舅父……”何無忌嘴唇翕動,發出聲音來。“無忌,無忌,舅父在呢,你怎樣?”劉牢之忙止住悲聲道。
何無忌低聲斷續道:“舅父……莫要悲傷,無忌不成了。舅父萬萬節哀。告知我母,也要節哀。我跟著舅父這麼多年來,榮華富貴也享受了,也博得名望地位,已然知足了。”
劉牢之叫道:“無忌,你定要挺住,萬莫灰心,我這便帶著你們後撤,找最好的郎中給你們診治。一定會沒事的。”
何無忌苦笑道:“舅父,自家人知自家事,不必費心了。我隻有一個請求,希望舅父能夠答應我。”
劉牢之道:“什麼請求,你說。舅父一定答應你。”
何無忌道:“我死之後,舅父將我的屍骸帶回彭城安葬可好?我想念彭城老家了。我的墓碑上,不用刻名字。我何無忌……不配立碑名。我不想彆人說我何無忌背叛了北府軍,是個叛徒。不要給我的兒女招來罵名。”
劉牢之呆呆看著何無忌,何無忌輕聲道:“舅父,莫要怪我說這樣的話。我心裡其實一直都很後悔。當初我該拚死勸說舅父不要背叛謝大將軍的。可是我沒那麼做。想當年,我們在謝大將軍座下,和北府軍眾兄弟一起作戰,多麼開心的日子。這幾年,被人啐罵,我心中難受之極。舅父……如有可能,你也找個機會,向謝大將軍的家人謝罪吧。我知道,你心裡其實也有疙瘩。哎,我們走錯了一步,現在誰都瞧不起我們,拿我們兄弟當外人,當炮灰。我們所有人,心中都很難受,死了也不甘心啊。舅父,你明白麼?”
劉牢之歎息道:“無忌,莫說了,事已至此,已無回頭之路了。莫說了。”
何無忌歎了口氣道:“我知道,舅父不愛聽,那便罷了。幸苦舅父,將來要照顧我的家小。無忌要去了。”
劉牢之強忍悲傷,咬牙點頭。自己這個外甥,當初跟隨自己一起投入北府軍。這麼多年來,他在自己身邊殷勤伺候,任勞任怨。他從不違背自己,對自己尊敬之極。自己答應了自己的姐姐,他的娘親要好好的照顧他。可自己根本沒有做到。
想到這裡,劉牢之悲從中來,淚水滾落。
何無忌雙目茫然盯著帳頂,口中翕動,竟然哼出了曲調來。劉牢之仔細傾聽,何無忌唱的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那是當初北府軍和東府軍通用的軍歌。謝玄在參觀了東府軍之後,推行了內務和軍歌便是這首無衣。何無忌顯然甚是懷念那時候的時光。其實,許多北府軍將領心中最大的遺憾便是北府軍的敗落,他們內心之中都懷念昔日的時光。隻可惜,永遠失去,再也回不去了。
何無忌的歌聲很快戛然而止。劉牢之伸手一探其鼻息,已然氣絕。劉牢之淚流不止,伸手將何無忌半開的眼睛合上。轉過頭來,見劉敬宣之前放在胸口上的手已經垂落。劉牢之一驚,忙探鼻息,然後他頹然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劉敬宣也不知何時已經氣絕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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