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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深秋的山野蕭瑟清冷。地麵的枯草上凝結著一層白霜,遠遠看去像是落了一層初雪一般。
朝陽初升,毫無熱度,隻將光亮灑在地麵上,照亮地麵上蒸騰的霧氣。
燕軍大營前營裡許之外的一處野外工事之中,高高矗立的瞭望塔上,值夜的燕軍士兵們正臉色灰白的縮著身子收拾自己的裝備,昏頭昏腦的準備換崗交接,回營房之中歇息。這種天氣,值夜是個苦差事,昨夜天氣寒冷,衣著單薄的燕軍士兵們已經感受到了冬天將至的氣息。
連打兩個噴嚏之後,幾名兵士慢吞吞的走到木梯口準備下崗。就在此刻,一名兵士忽然看著遠處霧氣蒙蒙的山野上愣住了。
“哥幾個,那是什麼?我眼花了?怎麼好像……有許多兵馬?”那名士兵揉著發紅的眼睛道。
“老四,彆發瘋了,我都困死了。又冷又餓又困,得趕緊吃些東西睡覺,我可是心情糟糕的很,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另一名燕軍士兵道。
“我可沒瞎說,那些難道不是兵馬麼?快瞧。是兵馬。沒錯。”老四指著遠處叫道。
其餘幾人見老四不像是說謊,雖然這家夥喜歡玩一些狼來了的把戲,半夜裡常常故意說外邊有動靜,嚇得一群人神經兮兮的並以此為樂。但此刻,老四的聲音都變了,不像是假裝的。
“老四,你若是再騙老子,我們幾個把你褲子扒了,望你屁股上抹泥巴,你可莫要怪我們……哎呦,那是……那是……敵軍!”一名兵士話說到一半,指著霧氣騰騰的遠處叫了起來。
幾名瞭望士兵很快便都在遠處數裡外的霧氣蒸騰的荒野上看到了那些黑壓壓的挺進而來的兵馬。他們行進的很緩慢,攪動著霧靄,在霧氣中忽隱忽現。兵馬蔓延數裡,橫向也有數裡,鋪天蓋地,像是緩緩湧來的海潮。陽光照耀下,霧氣之中金光閃爍,那是無數兵刃反射的刺目光芒。
“滴滴滴滴!”
瞭望塔上的燕軍士兵一口氣射出了十幾隻鳴鏑向後方示警。左近瞭望塔上的士兵也發現了敵軍的蹤跡,一時間刺耳的鳴鏑之聲響徹山野和天空。
盞茶時間之後,燕軍前營得到了示警,前軍統帥慕容麟得到稟報之後立刻下達迎敵命令,同時將消息迅速命人送達中軍大帳,稟報慕容垂。
半個時辰後,慕容垂在騎兵的簇擁之下來到前營陣前,慕容麟已經命數乾騎兵列陣於前營之外,數以萬計的步兵正從三處營門奔跑而出,於陣前集結列陣。一時間戰馬嘶鳴聲,兵士奔走聲,此起彼伏的號令聲,緊張的喘息聲充斥戰場,既混亂又緊張。
見慕容垂到來,慕容麟忙策馬上前,滾鞍下馬行禮:“父皇,兒臣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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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麵目冷峻,擺手道:“情形如何?確定是徐州兵馬大舉進攻麼?抑或隻是滋擾?”
慕容垂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他並不相信李徽會出城主動和自己開戰。放著城池不守,以劣勢兵力出城主動求戰,豈非太過愚蠢。他覺得李徽乾不出這種事來。
“回稟父皇,兒臣已經觀察了敵情,確定敵人是傾巢而出大舉進攻之態。初步估算,步騎兵足有三四萬人。”慕容麟沉聲道。
“哦?”慕容垂頗為意外,旋即嘴角露出了笑意。
“父皇不必擔心,兒臣已經命前軍三萬步騎列陣,弓箭手已經於前方工事防禦,對方暫時沒有進攻的跡象。請父皇下令中軍前來增援便可。”慕容麟拱手道。
“甚好。賀麟,你應對的很迅速。中軍已經趕來,很快就到。走,陪朕去瞧瞧敵情。”
慕容垂滿意的點頭。雖然自己這個兒子曾經犯下大錯,害死了自己最疼愛的嫡長子慕容令,自己每每想起此事心中都像是哽了一根刺。但是不得不說,這幾年慕容麟立下了不少功勞,為自己省了不少的心。自己的兒子們之中,慕容農和慕容麟是最有能力的兩個。
在慕容麟的陪同下,慕容垂一步步登上了營前瞭望台。長風獵獵,旌旗呼啦啦的作響,慕容垂眯著眼睛向前方眺望。但見數裡之外的荒野之上,黑壓壓的東府軍兵馬鋪在地麵上,左右無邊,前後無際,無邊無垠,數量眾多。
“果然是傾巢而出,大舉進攻之狀。嗬嗬,李徽這是瞧不起朕呢。他以為前日一敗,朕的兵馬便不堪一擊了,居然敢主動進攻,這不是愚蠢之舉麼?朕巴不得他出城進攻呢。很好,很好。饒你謀略超群,也有犯蠢的一天。”慕容垂撫須嗬嗬笑道。
慕容麟道:“正是。這廝自己尋死,那可怪不得彆人。父皇,兒臣擬以騎兵突陣,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慕容垂沉吟道:“莫要著急,相機而動。說起來,我倒是有些佩服他的膽色,敢於主動進攻,這需要莫大的勇氣。我們還得謹慎一些,此人敢這麼做,或許藏著一些陰謀詭計也未可知。跟此人作戰,可要長個心眼。”
慕容麟心中不以為然,口中卻道:“父皇所言甚是。”
慕容垂眯著眼繼續觀察對方的動靜,發現對方似乎沒有進攻的跡象,正沉吟之時,數騎從陣前飛馳而來,一名將領手持一支羽箭上了瞭望台。
“陛下,敵軍派人於陣前射來書信一封,指明交給陛下禦覽。”
慕容垂哦了一聲,示意慕容麟接過羽箭。那羽箭箭頭折斷,中間穿著一封書信,慕容麟取下書信交給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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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台鑒。前日會獵於臨沂城下,短暫交鋒,意猶未儘。聞貴軍戀棧不去,想來亦是心中不服。故今日引軍出城,同爾一戰。燕王昔年威名遠揚,世人謂之不敗。我東府軍建軍而來,亦未嘗敗績。當年燕王去我淮陰,書房夜談之時,我曾言欲破燕王不敗之身,今日對壘,當兌現此言。以不敗對不敗,終有敗者。為免世人妄言不公者,今我大軍出城作戰,以四萬對十萬,當再無不公之說。今日之戰,既定勝負,也決生死。此刻起一個時辰後我將發起進攻,特此知會。燕王當世豪傑,世人仰慕,又以百戰不敗之身,領倍數於我之兵,當不至聞風而走,留下萬世笑柄耳。大晉徐州刺史李徽,頓首!”
慕容垂讀了這封信,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好個狂妄之人。李徽啊李徽,算你有種。”
慕容麟將信取過,快速看了一遍,怒罵道:“這狗賊好生無禮,不稱陛下,居然以燕王呼之,這是不承認父皇大燕皇帝之名。這狗賊罪該萬死。”
慕容垂冷笑道:“他是在激怒我呢。呼我燕王,諷我勿逃,都是在激我進攻呢。”
慕容麟道:“是了,為何約定一個時辰之後再進攻?是否是他兵馬陣型尚未準備好?”
慕容垂笑道:“瞧瞧,你不就上當了麼?他故意這麼說,便是引起我們的猜疑,認為他還需準備,激我即刻出擊。然而他已經全部準備完畢了。而我軍尚未全部到位,此刻進攻,正合他意。這廝不敢主動攻我,便以此言激我進攻。老夫若不識破他的意圖,你不就上了他的當了麼?嗬嗬。他說一個時辰,那便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我兵馬全部列陣,豈不美哉?”
慕容麟臉上微紅,忙道:“父皇英明,兒臣差點上了他的當了。”
慕容垂嗬嗬笑道:“跟李徽打交道,要多想一步。此人善於算計,七竅玲瓏,多想一步,便可洞悉其意圖。傳令,兵馬加速集結。讓道坤將後軍兵馬也前移待命。傳令全軍將士,準備應戰。”
慕容麟躬身應諾,快步下瞭望台而去。
慕容垂眯著眼看著遠處的敵軍陣型,撫須自言自語道:“李徽啊李徽,你要和我一決勝負,老夫求之不得。是你主動出城挑戰,自尋死路,將來可莫要說朕勝之不武。我慕容垂戎馬倥傯數十年,還從未在正麵交戰之中敗於對手。今日你自大成狂,主動來戰,那便是你的死期到了。老夫本煩憂如何攻克臨沂,擔心時日耽誤,天氣變冷,於我軍不利。沒想到你主動挑釁,自來送死。哈哈哈,豈非天助我也?”
大笑之後,慕容垂命人送信回複李徽:“你要戰,那便戰。你說一個時辰後開戰,那也由得你,不必激將朕。一個時辰後,準時開戰,誰要是後退半步,便為天下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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