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語柔聽他說的如此彆扭,和平日裡雷厲風行的模樣大相徑庭,不禁莞爾一笑:“秦先生現在可稱得上斯文掃地。不打趣了,你家中父母現在可好?”
秦揚沉默半晌,回答說:“我去年和父母失散,現在孤身一人,四海為家。”
“抱歉……我自幼不在父母身邊,本想聽你講講家人之間的趣事。”
秦揚聽不得趙語柔道歉,趕緊說:“無妨,在失散之前,我和父母生活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裡——”
他將家中位置從山裡改為江畔邊,鄉人不止打獵也會捕魚。如此一來,就不會泄露族人的秘密。隨後,就把他記憶力的有趣之事講給趙語柔。
“我爹雖然是村裡最勇猛的男子,在家裡卻總是讓著我娘。有一次我娘生氣了,我爹嘴笨不會吵架,就抱起她沿著江邊狂奔。我娘很顧及我爹在外邊的臉麵,這麼一鬨她反而先害羞,自然氣就消了。”
趙語柔單手托腮,好奇地問:“世上竟然有怕妻子的男人,真是不可思議。你娘就不怕惹惱了你爹,他再娶一個回來?”
秦揚哈哈大笑:“村中的人生性淳樸,也沒有多餘的條件去弄出來三妻四妾,就是平平淡淡地守著一個人過日子,從年輕熬到白頭。”
趙語柔喃喃自語——
“這便是,遇一人白首麼?”
秦揚不置可否。他很清楚,趙語柔並不理解那種樸實無華的感情,這些不是文人墨客可以書寫出來的,於是繼續講著趣事。
“我爹曾經偷偷告訴我,男子結婚時把妻子稱新娘子,就如同有了新的娘親一般。這個人從此會為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平時噓寒問暖,生病時端湯送藥,自然要格外心疼愛護。”
“心疼愛護……”
趙語柔輕聲念了幾句,感慨道:“真是令人羨慕。秦先生,你這一生也打算隻娶一人為妻麼?”
秦揚被問住,隻因為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一時間回答不上來,隻好硬著頭皮回答:“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如此。”
“意外?”
趙語柔淺笑道:“什麼意外?比如,突然天上掉下來個婉兒姑娘?”
秦揚大窘,脫口而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黑暗之中看不清趙語柔的麵容,依然可以猜想到她三分狡黠七分好奇的表情。
“婉兒姑娘的爺爺將待嫁閨中的孫女托付給你,肯定要有個名分。想必在他眼中,你已經是位新姑爺了。”
秦揚心中詫異於趙語柔的明察秋毫,可此中涉及到謝婉兒身世的密辛,不便多說。
“趙姑娘機智聰慧,如你所料,確有此事。不過這些是權宜之計,我和婉兒從來都是以禮相待,以友相處。雖然同床共枕,卻沒有任何非禮之舉。”
趙語柔不知為何,竟然笑出聲來。秦揚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模樣的她,不禁汗毛豎立。
“秦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都是當世大才,唯獨對一樣東西一無所知。”
秦揚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斟酌了措辭,問:“請趙姑娘為在下指點。”
誰知趙語柔並不作答,反倒拋出另一個問題:“你還記得在關府時,你問我雲湘公主的模樣麼?”
秦揚不知趙語柔為何突然問起提起往事,如實回答:“記得,當時你讓我遇見後自行評判。”
“那……現在以為如何?”
秦揚尷尬地笑了笑。他心中自然覺得趙語柔美的驚為天人,可身為臣子,妄議主上這種事屬實大逆不道。
“趙姑娘的容貌,在下沒資格評判。”
“那你覺得我和婉兒姑娘誰更好看?”
秦揚揉了揉太陽穴,不禁疑問:“怎麼你也這麼問?”
“什麼意思?”
趙語柔忽然興致大增:“聽你這麼說,之前婉兒姑娘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是……”
“那你是如何作答的?”
秦揚思前想後,略顯尷尬:“在下說……你跳舞時更美,她撫琴時更美。”
“有意思,秦先生真是無心插柳,大智若愚。”
趙語柔悄無聲息地站起,秦揚本想點亮燭火送她,卻被她攔下,隨後轉身離去,隻留得一陣幽蘭之香。
秦揚猛地甩了甩頭。時間已經不在他這邊,必須心無旁騖。
明天他將踏上一條非生即死的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根本回不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