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和見往金東這邊提水的婦女多,金東自己在車上一時忙不過來,便大踏步一腳踩著車中間左邊沿蹬上車來,和金東一起往水桶上注水,口中還不住地吆喝:“快點快點,再來個十筲八筲的水桶滿了!” 在王隊長的身先士卒與不斷地催促中,金東的馬車第一個來到地裡澆水,接著是李大柱、張宇陽、自知、大毛的鄰居董天剛幾位,最後一個走的則是文韜武略的張風和。
待水桶被裝滿張風和坐在馬車前沿,手中輕搖了一下馬鞭,喚了一聲:“駕!”馬車穩健輕迅而去,且聽張風和口中又唱道:“我給你紗巾小扇做表記,你給我傳家之寶白玉盅啊,你言說人要是回來表記也得在,無盅對麵不相逢啊”
“張廷秀”這一句深情地道白頓時把乾活煩悶的氣氛打破,更注入了一股浪漫歡愉的氣息。
王二和坐在水溝邊喘了喘粗氣:“這乾活多幾個張風和、豐大誌這樣的人啥活都不累了。”接著又望了望前麵樹林中將要趕來的張金東的馬車:“今天上午我在這拎水,先喘一會兒抽顆煙!” 於日麗看了看身邊的李清華不由得抿嘴笑道:“這一天和我家這張老三在一起可窮開心呢,管咋地省著寂寞呢!”李清華抬望張金東的馬車已然向這邊趕來,忙坐下身來說:“你家這張老三還趕車走了,不走的話咱們邊聽二人轉邊歇一會多好。要不然讓你家張老三講一段評書聽著更解悶!”不待於日麗搭話,就聽王二和隊長說:“你在這坐著消停地能歇上一會兒就不錯了,一開始我尋思讓大夥跟媽車一起回去澆水去呢,現在馬車拉開凳了回去這邊也沒有提水的人了,這樣大夥才有時間歇一會兒。” 楊老樂這時候早來到明文和邢德運打壟這邊,今天王二和又特意加派了小楊家屯的楚風和陳忠二人加入趟地打壟的行列。
看了看幾人打的壟大體上都很直,宏觀上都說得過去,唯獨明文正趟的壟略顯得淺了些,便過來告訴明文:“給犁錚的齒子放到底,不行用手狠點往下壓著點,你這根壟還是淺呢,趟的還是挺直溜的!” 明文聽言回說:“壓了,還是不樂往下去呀!”楊老樂接過明文手中的犁錚,叫萬新寶停下來,楊老樂蹲下身來看了看犁錚下麵調深度的齒輪,那卡支棍卻在齒輪的中間,老樂看了一眼明文便說:“你看看,這支棍這不是在齒子中間呢嗎,你哪放到底呀?”明文不解地說:“早上來趟地的時候我給他放到底了,啥時候又上來了呢?”老樂便說:“這玩意一有硬地方或是蹾起來的話這支棍就容易回來,你得勤瞅著點!” 說著將齒輪的支棍放到最深處,叫萬新寶趕馬前行,又稍向下壓了壓犁錚,見那壟果然趟得有了模樣,於是老樂對跟在身旁的明文說:“你看這會兒咋樣?”明文再次接過老叔手中的犁錚,點頭說:“這回妥了,我說的怎麼乾壓下不去犁錚呢,這地也不太硬啊!”楊老樂又上前麵來叮囑萬新寶:“大外甥你沒事看著點明文趟的咋樣,你這趟過地的這點事還不明白嗎?”萬新寶便說:“我這表兄弟在後麵哪不合適他也不知聲啊,我以為都行呢!” 楊老樂便說:“趟地你得勤回頭用眼勤罩著點,你總是往前趕不行,趟歪了馬上回去校正一下最好!” 人生路上行的太久了,我們都應該停下來回望一下——自己走過的路是曲是直,是對是錯。
時刻反思一下,歇一歇才不至於迷路。老樂又接著說:“現在還要速度還要質量,下午看看研究研究得壓滾子,要沒人的話你們兩就得下去一個!哥兩個聽了心中有數。見二人趕著馬遠去。老樂邁步來到劉青武和邢德運這邊,二人趟塵而至,楊老樂便對劉青武講:“趟地適當再快點,彆讓人家種地的攆上來!”在前麵牽馬走地壟溝的劉青武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一聽楊老樂讓幾人趟地加速,立馬大聲嚷了起來:“還讓快點兒?你整死誰得了唄,這他媽在地裡都直張跟頭呢,誰還會飛呀,不行下午不乾了,一天累的臭死竟受你們氣呢,彆心思誰怕你跟王二和奧!” 一席話說得楊老樂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著劉青武和邢德運從身邊馳去不知所措。
這時後邊的楚風和陳忠打馬過來,稍帶住馬韁繩,陳忠牽馬,楚風在後麵從地裡摸出來一塊瓦片,擖了擖鏵子上的泥土,楊老樂滿臉不解地抱怨說:“劉青武——這小子今天兔鬨地叫喚什麼玩意?你看誰說啥玩意了——我就說讓他能快點快點,也沒說彆的呀,這家夥跟我倆媽媽的來勁了!” 陳忠嘿嘿一笑:“剛才在地裡和邢德運就尿嚎的,我們誰都沒乾吱聲,除非讓你家四哥來能整了的,不然他跟彆人乾活老撒野,沒人敢理他!”楊老樂嘴裡卻叨念了一句:“看來去年工作隊來收拾他還真沒錯。”楊老樂正在怏怏不悅,忽聽那邊大哥喊話:“老五啊,金東車胎紮了,讓你回去拿家夥事修車呢!” 楊老樂一聽匆忙轉身,臨行時候又告訴一聲:“能快儘量快點,適當經管一下明文他們倆!我得上那邊看看去!”楚風回說:“放心吧,耽誤不了事!”說完大步流星而去。
楊老樂從地裡斜行至大哥他們刨坑的前麵,再次問候大哥一聲:“咋地,金東車帶紮了?”楊自厚回話:“可不是咋地,王二和那不在林帶邊準備扒車帶呢嗎?趕緊回去取東西去呀,你老問什麼玩意,耳朵不好使咋地?聽話還聽不明白?”楊老樂看了看大哥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今天是撞邪了,咋還誰都拿我發脾氣呢?
想此楊老樂轉身回走,又自語說:“那我得回去取膠水和銼去呀!”且聽地頭邊王二和又呼喊:“村部門口有個小木樁也抱來,好墊車胎使。”楊老樂放開小跑從南地往隊裡趕,正行至村部前麵的東西道,見程大王騎自行車拐了過來,老樂提前打了招呼:
“你乾啥去了,沒種地呢?”程德旺停下車子對楊老樂講:
“剛種幾車水我聽車軲轆嗞嗞直叫喚,等水車拉到地一看,軸承乾出來了,我這不上街裡買兩口軸承回來嗎。你回來乾啥呀老五?”楊老樂便回說:
“金東車胎紮了,我回來取膠水!”程德旺會心一笑:
“乾活哪有不耽務事的,車馬出點毛病正常,那啥我得走了老五!”楊老樂應聲點頭,二人分道而走。
來到村部,老樂拿鑰匙打開小抽匣,那裡麵整齊地放著已經半舊了的筆記本,顯然是他記賬用的。
筆記本是塑料外皮的,上麵還印著一位城裡的大美女,雖然色彩不那麼新了,但每次看到封麵上的俏佳人,總給人愉悅的超時代感覺,鋼筆就彆在筆記本的封麵上,筆記本的旁邊便是一瓶鋼筆水和粘車帶的膠水,另旁邊則是一把陳舊多年的銼和螺絲刀。
旁邊還有一大塊半截的自行車裡帶。 老樂不敢耽擱,用桌子上的剪子剪了一塊自行車裡帶,拿出膠水、螺絲刀和銼將自己的百寶匣上好鎖,推開外屋門,麻利地抱起門旁的近四十公分的楊木樁,便匆忙向南地趕去。
地裡麵依然是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楊自厚和飛虎哥幾個在前麵刨坑,張老三手擎著塑料管往水鬥裡放水,婦女們提水來到刨好的坑邊,用水瓢往坑裡澆水。
那大毛和二毛也在眾婦女們點籽陪坑的行列。來到大毛身邊,楊老樂順便囑咐了一句:“下午你和萬新寶扶犁錚打壟,明文下午得壓滾子!”大毛點了點頭:“行,我服犁錚沒說的,犁錚不服我我揍他!”老樂一聽歪嘴一笑:“你這一天整沒用的真有一套啊!”於是繼續前行來到南地頭,見那馬車已拴在陰涼的樹根底下,一陣清閒之下,馬兒垂頭悠閒地啃著青草,車旁邊的王二和卻顯得有些焦躁,嘴中不住地吧嗒著旱煙。
楊老樂來到馬車旁時,王二和不知用了多大力氣已將馬車胎的上半部分扒將下來,見楊老樂來到便說:“這車圈要是有啥玩一墊著,你回去這功夫我早扒完了,打上氣裡帶我都溜完了。”楊老樂一聽卻有些愕然:“媽呀,完了說打氣我想起來了,著急忙慌地氣管子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