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成年人,死皮賴臉沒意思,知道嗎?”
透過門縫,房間裡沒開燈,黑暗中我看見季樂清站在落地窗前,手機的光照亮了她的側臉。
她的另一隻手上夾著一小點忽明忽滅的紅光——她在抽煙。
我聽見頭上傳出輕微的嗡鳴,應該是煙霧傳感器觸發了空氣淨化係統。
“彆在門外站著了,找我什麼事?”
“你的文件,想著給你拿過來。”
我推門走進去,下意識地想在牆上找燈的開關。
“不用開燈。”
季樂清走到我麵前,接過文件隨手放在桌子上,順便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
“早點休息,趙信澤無論和你說什麼都當他放屁就行。”
記憶中季樂清幾乎沒有爆粗口的時候,現在也會罵人了,看來是真生氣。
我不想撞她的槍口,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回房躺在大床上,窗簾合上燈也關了,房間裡隻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我呆滯地盯著頭上的黑暗心想著再醒來又會是什麼樣的明天。
在床上躺了估計得有兩個多小時還沒睡著之後,我摸到床頭櫃上的煙盒。
忍不住抽出來一根,剛按下打火機準備點燃的時候,想到林行帆對我說的話。
想了想,煙盒連著打火機一起扔進垃圾桶裡。
算了,為了多活兩天還是不抽了。
我打開燈,走到桌前看著裝著我爹二胡的盒子,伸出手輕輕地摩挲著。
“爹,你說你死的這麼早,咋不在那頭兒保佑保佑我呢?”
“你臨走那會兒還跟我說沒看見孫子,現在孫子是不可能了,但你快看見兒子了。”
說完我自己都笑了,什麼地獄笑話,不過開的是我和我爹的,應該不扣功德。
絮絮叨叨地和我爹的二胡說了半天的話,我突然打了個哈欠,終於困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裡我久違地夢見了我爹。
夢裡在我熟悉的山村的小破院子,我爹不是臨走時那副形同枯槁的模樣而是我小時候頂天立地的結實的漢子。
“爹……真的是你啊?”
“臭小子,連你爹都認不出來,皮癢癢了老子給你緊緊!”
我爹抄起立在牆邊的笤帚追著我抽,多年的條件反射讓我拔腿就跑。
邊跑邊求饒,“爹,我錯了,我都這麼大人了你還動不動就抽我!”
“小王八羔子,你就算七老八十了,老子也是你爹!”
最後笤帚還是沒落到我身上,我爹隻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寶,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啊……”
“爹……”
我爹什麼也沒說,隻是拉著我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我看見他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那把破二胡,拉起來還是跟誰家驢要死了一樣難聽。
但我卻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捂著耳朵齜牙咧嘴地跑出去,而是安靜地坐在我爹旁邊,就這麼看著他。
“真新鮮,你個小王八羔子居然老實坐這兒沒跑。”
“爹,我是個廢物,連你的二胡也沒保住。”
我爹歎了口氣,隨後揚起一個憨厚又自豪的笑容,“說的什麼屁話,我兒子是最棒的!”
我捂著臉泣不成聲,“爹……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