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話未說全,但餘韻悠長,引人遐思。
見浮蘅神情微動,心魔大笑。
“掌門更不知你是天下第一偽君子!什麼聖人聖尊,什麼天下蒼生,你隻顧自己,哪裡在意其他?堂堂聖尊忌憚一名剛入道的弟子,說出去要鬨大笑話,你不以為恥,反而使出諸多手段想扼殺威脅。”
“浮蘅啊浮蘅,裝成這樣,不累嗎?”
弟子那邊全然不知高階修士之間的風雲湧動,談話間的功夫,第一試筆試和第二試心境試皆已結束,不合格者不多,隻寥寥數人,俱被當場剝奪弟子身份、逐出九宸。看到昔日同伴被執法修士揮袖帶走,不少人心有戚戚,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如此更能督促他們勤加修煉。
外門弟子前兩試的結果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入門不到三月的新弟子厲淩塵力壓老生奪得雙榜第一,原來的首席陸卯隻能屈居第二。不少人雖然預料到這個結果,但當它真正發生時又難以接受。
相比之下,故事的主人公陸卯反而很快收拾好心情。畢竟是道君看中的弟子,力壓他有什麼值得奇怪?他在外門裡再出眾,放到內門去也隻泯然眾人。
厲淩塵比他還差才奇怪。
此前鬱鬱不平之氣很快被他壓在心底,隻待時間消磨。他現在在修為上能和厲淩塵一較高下,恐怕很快會被他遠遠拋在身後。
天才,他見得多了,被打擊得多,也就習慣了。
且大比三試前兩試不算重要,重頭戲在第三試中,那時弟子將會抽簽兩兩對戰,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實實力。
陸卯想到之前聽說內門中很有些人對厲淩塵不滿,也有消息傳出來,說有哪位權勢在握的師兄要出手對付厲淩塵雲雲。
勝過他不是值得驕傲的事,厲淩塵要經受的考驗還在後麵。
想通後,反而輕鬆下來,陸卯現在的心情是坐看狗咬狗,看內門狗和厲狗哪隻能咬到最後的肉骨頭。
第三試三刻後開始,諸弟子或坐於蒲團上調息,或平心靜氣,或與同伴交談。厲淩塵一人獨占一角,少年身形矮瘦,卻已漸漸顯露出不凡氣度,沒人擅自靠近。
他正思索抽簽出的對手,有的平日裡打過交道,有的卻幾乎連麵都未見過。不過厲淩塵對自己有自信,毫無膽怯退縮之意。
頭頂雲霞攏聚處便是觀試台,厲淩塵凝靈力於雙眼,隻能依稀看見一道又一道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麵容。大能們皆用靈機遮蔽,等閒不會露麵,據說能看到大能麵容者,說明大能對你十分青睞,因此不少弟子都抬頭四望。
厲淩塵倒不是為這個,他隻想看一看他師父。隻是環顧一周也找不到,正當他斂目低頭時,視線中心處一名大能忽然撤掉靈機。
那是位風度翩翩、容貌俊雅的青年仙君,一身白衣飄飄,明明氣質溫和,卻望之奪目耀眼。厲淩塵驚訝、震驚,不知為何,沒有第一時間低下頭去。
那仙君視線所至,明顯是厲淩塵所在處,他本該為受到大能青睞而喜悅,心裡卻隻有沉甸甸的情緒。
他直視仙君,雙目生疼,泛著針紮般隱隱約約的痛楚。
仙君在笑,溫和可親的笑,毫無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就算他隻是個煉氣期的小弟子也被他放在眼裡。這大概是人人都會喜歡、崇敬的修士,厲淩塵卻越看越覺得不舒服。
他的笑容……好假。
落在他眼裡,一點都不覺得可親,反而有種被冷視的凜然感。
隔著禁絕陣法,厲淩塵隱隱發覺那修士雙目中近似漾出赤色。顏色起初並不起眼,讓厲淩塵以為是霞光,漸漸越發濃烈,及至占據修士一雙眼眸,化為赤瞳。
“……!”
厲淩塵一悚,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起屠滅家門的邪魔。
他在極度震驚中微退半步,隻一閉眼,再睜開時那名仙君已不見蹤影,唯餘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重新遮蔽靈機了嗎?剛剛又是什麼?
厲淩塵環顧四周,其餘弟子皆態度安然,毫無震驚神色,也無人談論,顯然剛剛的景象隻有他一人看到。
難道一切是他臆想出來的?
可毫無外力,他如何會臆想出一位陌生修士,還是那樣的畫麵?
九宸的高階修士裡有一位是邪魔——這樣的猜測太過虛假。就算有,雲霞上的其餘修士不可能察覺不到魔氣。且那修士無緣無故,怎麼會突然在他麵前暴露?
大概是第三試即將開始,太過緊張後的幻覺吧。
厲淩塵抿抿唇,低頭默念引氣決。
“……”
那真的是臆想嗎?
如果沒有猜錯,剛剛修士所處的位置乃掌門之下第一位。
九宸宗門第二人何者?
隻可能是那位極為厭惡他的浮蘅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