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的動靜,習青衣就是死了也能當場起屍。他正轉身看來,見到冷芳攜不複之前柔弱姿態也不驚訝,琥珀色的眼瞳安靜地看著他。
看他伸手冷喝:“霞光!”
星樞宮本在黑暗星光中遊蕩,終日不見日光,此刻,一束淡淡的霞光忽然劈開天地,直直垂落。那光並不熾熱,反而非常溫和。但就是這樣安靜柔和的霞光,落於冷芳攜掌內後一瞬洞穿了習青衣的胸膛。
這一回,強大的自愈能力不再眷顧習青衣,符文陣因主人的危機不攻自破,頭頂懸掛的混元珠跌落,被冷芳攜掌心接住。
“你為何不躲?”冷芳攜難得疑惑。
他對這赫然一擊不抱太多希望,習青衣何等人物,怎會察覺不到異狀?這聲勢浩大的霞光本隻為吸引習青衣的注意,阻亂手腳,為冷芳攜留出更多遁逃的空間。
他未料到習青衣竟不躲不避,任由霞光在要害處留下猙獰傷口。
霞光全力一擊留下的傷口,就算習青衣有再多手段也非死即傷。看他現在靈波寸寸衰落的狀態,離死不遠。
所以冷芳攜才這樣疑惑。
習青衣活得不耐煩了?
習青衣看他,神情很安靜,既沒有總是掛在嘴邊輕浮的笑容,也沒有之前展露真麵目時的陰邪。他雙眸裡笑意淡淡,驚豔之意溢於言表,久久未出聲。
直到青蛇垂死,他淡淡開口:“好一把霞光。驚豔至極。”
強自忍耐一股又一股反噬,冷芳攜看他的眼神轉為不耐,以為他此時是在拖延時機,留待後手。
可心魔的衰敗騙不了人,他……是真的要死了。
孰為真?孰為假?
習青衣也看出他的糾結,了當地說:“彆擔心,我真的要死了。”
“苟延殘喘千年之久,修為低微更無寸進,死了才正常。”
“我隻是遺憾……”他凝神描繪冷芳攜的容顏,“怎麼叫我這時才遇到你呢?要是早一點,再早一點……我現在帶不走你了。”
習青衣安靜的狀態隻維持片刻,很快露出不懷好意的惡意笑容。
“你如此在意心魔邪魔之事,想必是你在意的人有了心魔罷!我應當沒猜錯。有一點事我未告訴你——”
習青衣直直盯著冷芳攜的雙眼:“世間邪魔並非一一與心魔對應的。越強大的心魔越能誕生源源不斷的邪魔。”
聽到後一句,冷芳攜心底微沉。
“我當時合體近乎渡劫,由此生的邪魔差點演變為浩蕩災劫,被當時三宗道尊合力出手擊殺,殺也不絕,那幾個道尊彆無他法,隻能將我的殘魂封印在秘境中,避免禍亂蒼生。”
他看到對麵之人再控製不了表情,瞳仁微微放大,淡淡道:“我都如此。你在意的人如何呢?”
窗外沉鬱的黑暗退散,日光占據其本該有的位置。星樞宮簌簌作響,要不了多久便成齏粉。
習青衣感到體內最後一抹靈機逐漸消失,無比遺憾。
“唉……這混元珠予你了,不要弄丟了。”
這是習青衣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話音剛落,原地已無青衣,隻有幾抹淡綠色的靈光浮沉,漂浮幾瞬,沒入冷芳攜體內。
那是大量、凝練的靈光,足以令他一舉衝破元嬰的束縛。
轟然雷鳴自秘境外響起,天地雷劫醞釀之中。
冷芳攜站在原地,尚為習青衣之前的話而心神震蕩。感到雷劫即將到來,收回混元珠,強自平靜,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秘境反噬越來越強,他必須立即脫離。如若不然,化神期的天地雷劫加上秘境反噬,足以令他當場身死!
他自乾坤袋內拿出幾顆療傷丹藥,隻能緩解疼痛片刻,聊勝於無。
齒間溢出鮮血,將薄唇染得鮮紅,觸目驚心。
冷芳攜艱難地喘息幾聲,準備動身,卻忽然見到星樞宮外立著一位黑衣修士。
對方有一張冷芳攜異常熟悉的臉。
“師尊……”怔愣之下他喊道,下一秒立刻轉為警惕。
不,他不是浮蘅。
黑衣修士雙目赤紅,神情邪佞,即便浮蘅內裡再不堪,也從未露出這樣的神色。
冷芳攜冷靜道:“你是他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