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在艮洲大殺四方,威風八麵地向西班牙人展示大明海軍煌煌武威,朱翊鈞不知道,他隻是站在遊泳池旁,眺望了一眼東邊,心裡嘀咕了一句。
李超有沒有演奏二胡,讓“一曲肝腸斷”在遙遠的新大陸響起。
想完之後,也就放到一邊。
相隔萬裡,隻能等李超的軍報回來。
不管打贏還是打輸,灤州造船廠和吳淞造船廠源源不斷下水的戰列艦、護衛艦,會繼續派往艮洲。
艮洲,老歐嘴裡的北美洲,到處是蜂蜜,空氣彌漫著香甜氣息的土地,怎麼能拱手讓人。
上帝恩賜的天國?
朕還說那是三清天尊賜給大明的禮物呢!
自己腦海裡的地理知識還記得,中美洲有一截比較狹窄,東西兩端各修一個港口,直接開通往歐洲的航線,大明商品可以源源不斷地向歐洲運去。
東西對進,包圍歐羅巴。
以後全世界黑暗愚昧的地方,美洲、非洲、大洋洲,我們就帶去璀璨的華夏文明之光。
有自己文明的地方,天竺、大食、波斯、奧斯曼、歐羅巴,我們絕不去不乾涉你們的文明,我們隻需要自由貿易。
想完這件事,朱翊鈞又想回到海瑞下江南。
東南是大明的輕工業中心。
重工業強國,輕工業富民,兩者相輔相成。自己把海瑞這把太阿劍派往東南,就不是斬幾個貪官,整頓江蘇官場這麼簡單。
朕要對東南進行“係統性整治”!
“傳旨給王誠,叫他去一趟南京。”
陳矩、李春對視一眼,忍不住問道:“皇爺,馮公公去承德督造行在,王誠暫時管著東廠,他要是去了南京,這東廠?”
“讓方良看著。他禦馬監少監的差事,讓林福接任。”
“遵旨。”
內廷貂璫也要經常來回調任。
總在一個單位待著,很容易變成坐地戶,有結黨營私的可能。
“方良,去把王誠叫來。”
方良一直在不遠處扈衛著,聽到朱翊鈞吩咐,馬上應道。
“奴婢遵旨。”
不一會,王誠被叫來。
“奴婢王誠拜見萬歲爺。”
朱翊鈞先細細叮囑了一番,最後說道:“你即刻去南京和上海,把朕的話傳給上海的呂用和錦衣衛蘇峰,好好配合海公,給朕唱一出大戲。”
“遵旨!”
南京城的院子的一角,海瑞和秀德和尚,也就是皇甫檀,兩人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對。
海瑞捋著胡須,微笑著問道:“你怎麼察覺到老夫的破綻?”
皇甫檀淡淡一笑:“我們這些人,海公想必也知道是做什麼的。每到一處,我們上下都十分小心謹慎,尤其關注朝廷和官府的邸報和揭帖。
官府的一舉一動,都可能關乎著我們成敗生死。不得不小心。那些日子,朝廷最大的動靜就是海公出任江蘇巡撫。
不僅江蘇,附近安徽、南京、浙江,整個東南官場和士林,都為之震動,惶然忐忑。”
皇甫檀堪堪而談,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是喇唬會首犯,對麵坐著海青天而心慌。
“海公一行在臨清城入了我們一夥,晚生原本不在意。隻是聽到消息,說海公一行入了山東,就不見蹤跡。
山東官吏和世家,多遣人手,在水陸道路上四處打探,依然沒有發現海公蹤跡,居然就此神秘消失了。
那天在徐州,晚生無意見到海公在給一位船夫寫家信,猛然醒悟,滿天下人都在找海公,海公卻在晚生的身邊。”
皇甫檀讚歎道:“海公神機妙算,任誰能想到,您混在我們中間。我們明為南京天界寺化緣隊,暗為佛門喇唬會,不管明裡暗裡,都不會有人認為海公跟我們同流合汙。”
“好,不愧是東南十靈秀。老夫尋你,浩舉心裡可有數?”
皇甫檀默然一會,“海公尋晚生,晚生能猜到一二。應當是隆慶元年南闈之事。隻當年晚生狀告不成,還連累三叔。
當年三叔被武定侯案牽連,被有隙巡按所逼,幾乎家破人亡。隆慶元年,我又不顧勸阻,憤然投書告狀,不想引來報複。
害得三叔又一次身陷險境,晚生不敢了,認命了。”
“認命了?”海瑞長歎一口氣,“老夫聽得出這句話裡的辛酸哀苦。
浩舉,這世上有才之人比比皆是,為何脫穎而出,報國益民,青史留名的聊聊無幾?
這世上一帆風順之事皆無,就算奸臣嚴嵩,中年之前也是坎坷不平,飽受冷暖。世上之人,大多人遇到艱辛,抗爭幾次後,便覺得身心疲乏,然後說,我認命了。
一句認命了,也就決定你此世芸芸眾生。”
皇甫檀看著海瑞,一臉的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