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百姓們拍手叫好,又懾於海青天威名,再惱怒也不敢明著說出來。
任博安心裡忍不住冷笑。“江南僧道兩界也擔心海青天奉命南下清厘,心裡忐忑隻是入了山東,海青天不知所蹤,到處都在尋訪,卻不得其跡。
所以想問問任檀越,路上可遇到可疑之人。”
任博安腦子裡靈光一閃,心裡一個激靈,突然想到了那六人。
我的個媽呀!
海青天也會玩兵法了,他這一招瞞天過海,可把江南數萬官紳們坑慘了。
那邊還在忐忑不安,翹首以待,跟獵犬一樣四處尋訪著海青天的蹤跡。
誰能想到他居然混在一支喇唬會隊伍中,不聲不響地來到了南京城。
好一個海青天!
但是任博安非常厭惡那些官紳,尤其是滿口仁義道德,暗地裡男盜女娼的名士儒官們,恨之入骨。
任博安才不願意把海瑞的消息告訴中圓。
這個禿驢跟江南官紳、世家豪右關係匪淺,自己要是泄露海瑞行蹤給他,兩三天就會傳遍南京和江南。
他使勁想了想,“在徐州有發現一夥可疑之人,但應該不是海青天一行。”
“任檀越為何如此肯定?”
“那夥人夜宿在青樓裡。”
中圓不做聲了,海瑞再如何也不會夜宿妓院,哪怕是私下也不行。
暗室不欺!
海瑞這種人最講究這點。
中圓眼皮子耷拉著,“這可如何是好,海青天不知所蹤。
等他現身的時候,恐怕會是一場血雨腥風。江南官紳士林,佛道兩界,現在無不戰戰兢兢,噤若寒蟬。
唉,這個如何是個頭啊。”
天界院從太祖皇帝開始,儀仗皇室權勢,侵占田地,成為南直隸有數的大地主。後來又全身心投入到佛門傳統行業——質押典當行和放印子錢。
前宋時,開封第一大質庫是大相國寺,大明南京第一大典當行是天界院。
再加上放印子錢,天界院百餘年來不知積累了多少民怨。上次南京大動蕩,海瑞和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勳貴、鹽商和世家身上,沒有注意到佛門醃臢之事。
隆慶元年海瑞奉命整飭京畿佛道兩界,這才發現,方外之地也是藏汙納垢之所。要是來了南京,你說他會不會查訪?
要是被海瑞給查出一二三來,天界院上下不脫層皮能脫得了身?
看著中圓和尚愁眉苦臉的樣子,任博安心裡念了一句。
活該!
中圓突然又冒出一句:“聽說海青天出撫江蘇,是為著前參議蔡國熙而來。有確切消息說他已經去了蘇州鬆江,嗬嗬,有人頂雷,我江南釋門能躲過此劫。”
說著他的心情變好了,隻要有人比我更倒黴,那我就開心了。
很快,小沙彌帶回來廟裡賬房和尚核對的賬目,每一筆都清清楚楚,除去各項開銷,總計賺得銀圓二十三萬六千四百圓。
二五一十,天界院分得十一萬八千二百圓。任博安把彙票都準備好了,全是富國和通商銀行的票子。
見到厚厚的一疊彙票,中圓和尚迅速忘卻了煩惱,數著這些彙票,笑眯眯的如同彌勒佛。
“任檀越做事就是講究,跟你合作,我們天界院上下都放心。
抓緊時間我們再合作一回,我們往南走,走蘇常上海,再去杭州寧波,然後一直到福州泉州漳州和廣州。那邊這些年靠著海商貿易,富得流油,卻總是不記得孝敬佛祖,佛祖都不知道怎麼保佑他們了。
我們這是在給他們攢功德,祈福保佑啊。”
說到賺錢,中圓連不知所蹤的海瑞也不怕了,安排起下一場合作。
打個天界院的旗號,不用本錢,不用勞心勞力,隻需派幾個精通佛法和會計的人,人家還包吃包住開工錢,完事還能分一半的錢。
這樣的無本買賣,中圓恨不得天天有。
任博安笑著答道:“得等這些混賬把錢花完了,晚生才能再把他們召集齊。”
中圓和尚哈哈大笑。
任博安回到住所裡,皇甫檀攔住了他,把他引到小院子裡。
見到海瑞坐在那裡等著自己,任博安明白了,上前拱手道:“晚生見過海公。”
海瑞捋著胡須說道:“你們這對舅甥,確實是人才。老夫忍不住都動了惜才之心。隻是老夫要辦的差事,就浩舉幫得上。
至於你,任博安,老夫推薦去見一個人,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可願意?”
任博安反問道:“海公,敢問是去見誰?”
海瑞淡淡一笑:“你去了就知道。”
鬆江華亭徐府後院花廳裡,徐階這些日子心神不寧,這天背抄著手又在花園裡轉起圈來。
海瑞不見蹤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前一回這個海黑子也是不見蹤跡,在蔡國熙跪倒在徐府門前時,突然就出現了。然後老夫的長子出了家,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不見了三十萬畝良田。
痛啊,肉痛啊!
這一回更加神出鬼沒,還沒入山東就不見了,運河沿途數十府縣,上千官紳發動人手尋訪,都毫無蹤跡。
海黑子這是要憋個大的出來。
他越是憋個大的,我們受的傷害就越大!
“老爺,有客來訪。”三子徐瑛拿著一份名帖走了進來。
徐階接過名帖,愣了一下。
“他?可是位稀客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