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戲台旁邊給我們敲鑼打鼓。鼓點敲得急,我們就唱得快。鼓點敲得慢,我們就唱得慢。”
方逢時附和道:“皇上要是覺得台上戲唱得不好,他可以悄悄把朝議大夫換掉幾個,四兩撥千斤,台上的戲文不知不覺中就換了個新唱法。”
王崇古搖了搖頭,“皇上確實儘得世宗皇帝的真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些前所未有有的定製,皇上是怎麼想出來的。
太嶽公,你當皇上的老師,知道原委嗎?”????“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張居正搖了搖頭。
“前兩日老夫去西苑,向皇上稟告,說準備就考成法一事,內閣準備一個考成法督辦組。
你們猜皇上怎麼說?”
“皇上怎麼說?”
“皇上說,張師傅,你這個名字不響亮,鎮不住人啊,朕給你取個名字。我說好啊,皇上賜名,臣感激不儘。
果然,皇上賜下一個十分響亮,一聽就威風八麵的名字。”
眾人越發好奇了,催促著:“太嶽公,皇上到底賜下什麼名字?”
“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導委員會。”
潘晟四人愣住了。
這名字真是又高又硬啊!
潘晟分解道:“中央,中樞之意,好理解。指導,指道以明之,有指示教導之意。一個詞就點出它的職責。
委員,委派之專員。委員會,有意思。
且字數這麼多,一口氣念下來確實給人一種了不起的感覺。
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導委員會,嗬嗬,有意思。”
王崇古在旁邊笑著說道:“皇上喜歡發明新詞,世宗皇帝喜歡定新製,果然是祖孫倆啊。
太嶽公,你這個欽定的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導委員會,怎麼個章法?”
張居正臉上浮現出苦笑之色、
“本官指導彆人之前,先受了皇上的指導。
皇上指導我,叫我自任委員會主任委員,任命方金湖、張鳳磐為副主任,任命呂和卿、曾三省等五人為委員,曾三省兼委員會長史”
潘晟四人聽得啼笑皆非。
皇上真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啊!
張居正繼續說道:“皇上說這個指導委員會是組織、指導、管理和協調內閣六部諸寺,各布政司的考成工作。
檢查了解中樞和地方各部門執行考成法的情況,根據檢查情況向內閣提出各部門執行報告,提請獎懲。
研究執行考成法時出現的各種情況,及時向內閣、資政局和司禮監反饋,以便做出合適的調整。
委員會長史領導委員會辦公室,負責委員會日常工作,文字往來”
潘晟四人聽得目瞪口呆。
這是皇上指導的詳情?
他們清楚,肯定不是張居正在為自己的學生粉飾,因為張居正,包括在座的所有人都說不出這樣的字詞來。
它聽上去很新穎,但是作為官場老手,在座的各個都聽得懂,一下子就明白意思,然後感歎,這用字真他娘的精準啊。
皇上是怎麼琢磨出來的?
身在西苑的朱翊鈞要是知道眾人的想法,肯定會說道,你真當我十幾年的資深公務員,是白資深的?
張居正說完後,捋著胡須說道:“皇上的指導,還不止如此。
皇上指導老夫叫指導委員會與太常寺配合,最好請太常卿蔡華秋到指導委員會兼任副主任委員一職。
皇上說,全麵推行考成法,首先要做動員。”
“動員?什麼動員?”
“就是開會!
合適的時候,以指導委員會的分級召開會議。蔡太常在開會方麵,是相當有經驗。
先召開右侍郎和右少卿以上官員開會。接著召開各司郎中、副郎中官員開會。再往下就是召開員外郎、主事開會。
然後督促各部各寺分彆召開各自的考法執行動員大會,指導委員會委員輪流去出席,一是當場講話動員,二是督查”
聽到這裡,潘晟忍不住說道:“如此層層開會完後,自然會形成一種勢,泰山壓頂之勢。再愚鈍的人都知道各部諸寺執行考成法,是勢在必行,不敢心存僥幸。
如此一來,上下真得如皇上所言的,被動員起來。”
張居正點點頭:“對,其實就是重複重複再重複,不停地在六部諸寺官員耳朵裡念叨,自然而然,這些官吏就知道其中利害了。
皇上指導老夫,說其次要公平公正下的獎罰分明。
做得好的狠狠獎,大張旗鼓地獎;做得不好的狠狠罰,也要大張旗鼓地罰。
皇上的新法聽上去很有章法,條理清楚,老夫要遵行,看看效果。”
潘晟四人互視一眼,知道考成法從隆慶三年下半年開始,到現在推行了近十個月,成效隻能說不溫不火。
張居正下狠手罷黜了近千名大小官吏,隻是讓中樞上下為之一凜,離順利推行還差段距離。
眾人能理解,考成法是要扭轉數萬大小京官們,上百年養成的陋習,談何容易。
但是張居正心急啊,他必須要取得成績,才能讓自己的內閣總理之位,坐得服眾。
這時,有書吏在門口稟告:“元輔,吏部呂侍郎前來稟告,說他準備好了,等著元輔和方尚書。”
“知道了,老夫馬上出去。”
潘晟好奇地問道:“太嶽公,何事?”
“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導委員會今天第一次視察,老夫、方金湖,還有呂和卿。”張居正拱手說道,“諸位,今天就議到這裡。”
眾人散去,潘晟拉著王崇古和王國光去一趟都察院,有事找趙貞吉。
坐在馬車上,王國光坐立不安,被王崇古看出來了。
“疏庵,怎麼了?”
“鑒川公,我心神不寧,總覺得要出事啊。”
坐在對麵的潘晟嗬嗬一笑,“疏庵,該不會是去拜見趙中丞,你心裡發虛吧。”
王國光搖了搖頭:“我行得正坐得端,發什麼虛。我隻是心裡慌得很,覺得要出事,可是又不知道哪裡出事,會出什麼事。
唉,苦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