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吧,相比起我們皇上,我們老爺更像是念經吃齋的大善人。”
皇甫檀大吃一驚,“朝廷要在東南興大獄?”????“興大獄又如何?”舒友良不屑道,“這些官宦縉紳,平日裡是如何作威作福、魚肉百姓的,我們都是知道了。
他們巧取豪奪,侵占大量田地,然後飛灑詭寄,用各種法子隱匿田地,逃避賦稅。他們享儘榮華富貴,卻把賦稅推給普通百姓。
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嚴懲嗎?”
皇甫檀也曾是受害人之一,對那些官宦縉紳也同情不起來,他隻是到現在也不知道,朝廷會如何嚴懲那些有恃無恐的江南官紳?
“友良叔,一個南闈舞弊案,無法讓江南那些官宦縉紳傷筋動骨。”
舒友良嘿嘿一笑,“你太小看我們皇上,江南這麼多官宦縉紳,一個南闈舞弊案,筐太小了,裝不下那麼多人。”
“那”
舒友良打斷皇甫檀的話,“不要那啊那的,不該打聽的不要打聽。”
這時,海瑞麵色凝重地回到二樓。
“老爺,趕緊吃瓜啊。通泰二州多沙地,種出的西瓜格外好吃,又脆又甜。不過我聽說上海幾家棉布紡紗廠,在通泰二州或買或租,囤下大量的土地,種植上海農科所的棉花良種。
以後這麼好吃的沙地瓜,可能會越來越少了。”
舒友良說了兩句,海瑞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不語。
他緊抿著薄嘴唇,目光銳利,看著遠處的江麵皓月。
“友良。”
“老爺。”
“你跟張道他們說一聲,我們繼續去蘇州,但不在蘇州停留,直奔鬆江華亭。”
“華亭?”舒友良愣了一下,“老爺要去拜會前首輔徐公?”
海瑞背抄著手,走到欄杆處,看著清冷的江麵:“少湖公三朝元老,前內閣首輔,他的體麵也是朝廷的體麵。”
舒友良眼睛眨了眨,“老爺怎麼也講起這個體麵來?”
“以前我隻是小縣官時,胡汝貞的兒子,說攔就攔,不管他的體麵。以前我隻是京裡六部小主事,上疏死諫世宗皇帝,不管他的體麵。”
海瑞拍著木製欄杆,聲音很是惆悵。
“體麵,老夫現在身為江蘇巡撫,都察院右都禦史,也要講起體麵來了。”
鬆江華亭徐府,徐瑛匆匆跑進來中院書房。
“老爺,縣衙傳來一份滾單,是江蘇巡撫海公從巡撫行轅發出來的,給到我們徐府。”
坐在床邊躺椅上發呆的徐階猛地起身。
“海公的行文?”
“是的。”
“給我。”
徐瑛連忙把行文遞了過去,徐階伸手接過來,展開一看,內容很簡單,是江蘇巡撫海瑞,巡撫蘇州鬆江兩府,順道到華亭縣拜訪前首輔徐公。
徐瑛忐忑不安地說道:“老爺,海瑞在南京查辦數十家僧道刹觀後,去揚州接印上任,不過三四天又啟程南下巡視。
現在直奔我們徐府,老爺,他會不會是奉皇命來問罪的?”
徐階放下行文,重新躺回到躺椅上,臉上露出些許輕鬆。
“海瑞不來,這事恐難善了。海瑞來了,說明這事還有得談。”
“有得談?”徐瑛眼睛一亮,“莫非老爺的苦肉計傳到揚州,傳到京裡,有了效果?
那些忘恩負義的家夥大鬨徐府,羞辱老爺的事,經王麟洲妙筆生花,發表在《詞林》報紙上,遠播大江南北,引起巨大反響。
輿情人心,站在老爺這邊。看來朝廷和海公也是受到輿情壓力了。”
“不可掉以輕心。老夫到現在,也沒看透皇上在江南,下得是什麼棋,過河卒、巡河車、臥槽馬、冷巷炮?
看不透啊,還是小心點。對了,老二呢?”
“老爺,二兄還在蘇州、鎮江和揚州盤桓,四處打聽大兄的消息。”
徐階搖了搖頭:“老夫聰明一世,卻不想生了這麼愚鈍的兩個玩意。他兄弟倆,是我們徐府的臥龍鳳雛。
老夫殫精竭力一番算計,揣摩天意,苦覓生機,好容易穩住了海瑞,籠住了縉紳,卻說不好就被他倆輕輕鬆鬆給破了。”
徐瑛連忙說道:“大兄和二兄是聰明人,應該不會。”
“他們啊,隻有小聰明,難有大智慧。對了,四哥兒來信了嗎?”
“老爺,四哥兒來信了,說他到了京師,被張太嶽推薦去崇義公學讀書。”
徐階沒有出聲,不知不覺地閉上眼睛,一臉的疲憊。
“叫人準備一下,迎接海瑞。”
“是,老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