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柳府,今日是去不了了,得找個機會偷偷的去。
“走吧,我們去書鋪。”
萍春自然應是。
陳記書鋪是全揚州最有名的書鋪,倒不是因為它最大最有錢。
而是因為陳記書鋪位於整個江南最負盛名的淮揚書院旁,但它能屹立在這等絕佳位置不倒,也是源於這書鋪真正的主人是淮揚書院的院長陳文進。
傳聞陳文進此人,原先是當朝學識最淵博的一位探花郎,是曾經入仕有望在內閣有一席之地的,隻是不知為何,得罪了左相,這才辭官來這淮揚書院做了院長。
不過這些事沈青黛倒是不感興趣,畢竟這是前朝的事了,又不牽扯沈家,對她來說沒什麼用處。
這書鋪倒是不大,卻各式書籍分門彆類擺放的整整齊齊,可見掌櫃是下了心思的。
前世她為了討好柳氏和沈曼萱,因為柳氏隨口一句,沈曼萱終日傷懷自己的學識比不上她,便漸漸不再用心讀書了。
今世她既然決定要去上京闖蕩出一片天地,不論是學識還是其他的方方麵麵,她自然都要做到最好。
因此她隨意給沈曼萱挑了幾本淺顯易懂的書便去了另外一側,都是些備考的學子愛看的書,難度自然不可與那邊的白話書比擬。
沈青黛看了看,伸手抽出一本《論衡》,才翻開書頁,便見字跡雋秀,看著溫順方正,筆鋒裡卻藏著刀鋒劍影。
她兩世也未曾見過這般好的字,便翻到末頁,想看看是誰抄錄的。
卻見上書:裴驚竹建寧十六年二月書。
“裴驚竹。”
沈青黛口中輕輕念出這個名字。
身旁忽的傳來嗤笑聲:“就你還看《論衡》,你看得懂嗎你。”
“就是,彆剛識了幾個字便覺得自己學識淵博了,貪多可嚼不爛!”
一個穿著學士服的弟子走過來,一把奪走她手裡的《論衡》,上下打量了沈青黛一眼,聲音輕蔑至極:“女子又不可科舉,你看了也是白看,何況你也看不懂,彆浪費了裴兄這一手好字抄錄的書!”
沈青黛還未開口,便聽見一道清冽溫潤的嗓音響起,隻是那嗓音裡帶著淡淡的敵意。
“女子不可科舉便不能讀書了嗎?這是哪位聖人教的道理?”
沈青黛向聲音的源頭看去,卻見來人一襲素衫映著門口的陽光春暉,像一蓬清霜籠罩周身,腰間佩玉熒光流轉,卻分毫不及他雙眸間的幽澈,身姿清雋,清清冷冷,如春風拂過。
她有些愣愣,世間竟有這樣的人,乾淨的仿佛不染塵埃。
裴驚竹走近那弟子身前,淡淡抿唇開口:“《論衡》卷二十三中說,君子不畏虎,獨畏饞夫之口,你既讀過《論衡》,不知你覺得你是君子,還是饞夫?”
萍春仿佛生怕事情鬨不大似的,開口向裴驚竹問道:“我沒讀過書,不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位公子可否為我解答一二。”
裴驚竹神色依舊淡淡,隻是眸子仍舊望著那弟子,道:“這句的意思便是,品德端正的人不懼怕凶殘的老虎,唯獨懼怕那種造謠中傷,搬弄是非的人。”
萍春滿意點頭:“公子果真博學多識。”
那弟子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仿佛十分難堪。
裴驚竹從他手裡抽出《論衡》,抬步走到她身前,骨節分明的手挽起袖籠將《論衡》遞到她眼前:“你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