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恨啊,她把我打暈關在了臥室,自己則是抱著我的弟弟死在了火海之中,她太傻了,她太天真了,她想要所有人與她共墜深淵,她以為這樣傅文淵就會遭到報複。”
“我父親的房間是最容易逃出來的,我們三都在高樓,幾乎逃不出來,她想讓我們三個一起死,她希望我的父親為她複仇,用三條生命為賭注,換一個大家都下地獄的結局。”
他的語調又輕又緩,垂著的眸裡盈滿了冷漠,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靜,仿佛在敘述彆人的故事。
“可我的求生意誌實在是太強了,我被火焰灼燒的痛感與煙霧叫醒,從六樓翻下花園,拖著斷腿,一點點爬出了被火焰吞沒的老宅。”
“我的母親成功了,我的父親被燒了個半死,知道那火是叔叔放的之後,他瘋了,他想殺了叔叔,他不愛了,可他無力報仇,他將這項任務交給了我。”
“我的叔叔吞並了傅家所有產業,就這樣,我帶著他們的遺願出國避難。”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傅寒川用一種詠歎的語調感慨:“當年那個小孩從國外殺了回來,為父母報仇,把仇人的腿打斷,讓他的仇人一點點爬出被重建的老宅。”
“我把他送上了審判台,又把他撈了出來塞入了精神病院,讓他受儘折磨,他自殺了,多麼完美的複仇爽文。”
溫言喻表情空白,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這些過往,是小說裡不曾提到的。
他隻知道男主,傅寒川,天之驕子,那句被一筆帶過的背景故事,他從不知道。
沉默了半晌。
傅寒川微微歪頭,又笑了起來,眼底是扭曲的陰鬱,他輕歎:“其實我剛剛騙了你。”
“這隻是家族內部的版本。”
什麼。
溫言喻眼神茫然。
傅寒川盯著他,那雙灰藍色的眸子被悲哀淹沒,被深淵淹沒,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情緒,變得沉重又危險。
“我的父親他到死都愛著傅文淵,他愛著我的母親,可他更愛著傅文淵,那個與他共同長大的男人。”
“在我母親發現後,他為了防止走漏風聲,為了防止我的母親傷害到他愛的另一個人,將我的母親囚禁了起來。”
“他拒絕了我母親離婚的要求,也拒絕了我母親回到故鄉的請求,甚至從異國而來急切想要見到我母親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想要帶我母親回家的他們,也因為車禍死亡。”
“他和傅文淵一起將我的母親折磨瘋,將我的母親與年幼的弟弟一起逼死,他又讓我彆恨傅文淵。”
傅寒川說話語速很慢,像是在講故事,悠悠道來。
“他不是死於燒傷,是我告訴了傅文淵,我的父親愛著我的母親,是我裝作天真無知,憎恨地告訴了他,說我的父親會報仇的,是我一步步催化了二人的矛盾,是我讓傅文淵親手殺了我的父親。”
在昏黃月光的照射下,男人的瞳仁似乎變為了一種詭異的深藍,沒有儘頭的深淵海洋,漾著無邊絕望。
深淵之中,是從地獄爬出準備複仇的惡鬼。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升起,溫言喻不自覺發起了抖,男人身上那股熟悉香氣再次湧入他的鼻息之間,苦澀又冰冷。
傅寒川彎下腰,眸光相對,二人呼吸交纏,男人語氣陰沉得可怕,“我在國外那些年,每每午夜夢回,我都會夢到那場火災,我都會夢到我的母親,我的弟弟。”
“我一遍遍地聽著他們的慘叫聲,聽著他們問我,傅寒川,你為什麼不死,你為什麼還活著,你為什麼不死,你已經沒用了,快來和我們一起,你為什麼不死。”
“我會夢到病房裡我的父親,他透過門縫注視著我的雙眼,絕望又痛苦,他在向我求救,他問我,我是你的父親,我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傅家曾經那些人在乎利益與權利,在我掌權後,我把所有東西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們叫我鯊魚,隻要看上什麼東西就會去撕咬,他們也會叫我瘋狗,滿心滿眼隻有權利的瘋狗。”
“他們說得對。”傅寒川笑了起來:“可他們拿我沒辦法,沒人能碰我的東西,所以時間一長,他們都想我死。”
“正合我意。”傅寒川眼底滿是愉悅。
“所以我為自己選定了結局,我知道有人動了我的刹車,也如我所料我的車出了問題,我躺在車裡靜靜等死。”
指尖忍不住地顫抖,溫言喻愣愣看著身上的男人,眼前這個平靜地崩潰,被深淵吞噬的傅寒川,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
也不是書裡那個男主。
他應該害怕。
可是……
心臟在一抽一抽地泛著痛,鑽心的痛,沒由來的心疼,疼得他說不出一句話。
“該做的事情我都完成了,沒人想要我繼續活下去,我想,這個結局也不錯。”
傅寒川垂眸看他。
“可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