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許久,直至溫言喻率先移開視線,低垂下眉眼避開傅寒川的注視。
“對不起。”
溫言喻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害怕被察覺到異樣,傅寒川放開了握住溫言喻的手,轉身躲避,不敢回頭。
空氣再度陷入了窒息般的沉悶。
黑暗中,傅寒川喉嚨艱澀地滾動一番,緊握成拳的雙手抖個不停,牙關也在打顫。
傅寒川沒有轉身,不敢看到溫言喻的眼神,生怕觸及到那讓人絕望的真相。
命運又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想要嘗試自欺欺人,可他的心卻又不允許。
“你恨我嗎?”
傅寒川努力想平穩下聲線,可開口後的聲音還是顫抖的厲害。
溫言喻沒有吭聲。
傅寒川攥緊了拳,眼眶一陣濕熱。
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恨啊。
怎麼會不恨。
有誰心甘情願當另一人故事中的配角,因為另一個人失去了家人,朋友,夢想,自我,甚至也是因為另一人,才間接被折磨了這麼多年。
甚至被另一個人屢次傷害,不斷妥協。
怎麼會不恨呢。
怎麼會愛呢。
有誰會愛上施暴者,有誰會愛上瘋子,有誰會愛上他這種,妄想用愛與痛捆住對方的卑劣之人呢。
有苦果在口中爆開,四處橫流,苦得他舌尖麻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是他曾親手種下的苦果。
他愛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歲月裡受儘折磨,遍體鱗傷,而他卻任由曾經的噩夢將自己吞噬,成為了施暴者中的一員。
巨大的負罪感與痛苦猛地衝遍四肢,全身每一個處神經末梢都在震顫,哀鳴。
屋內開著地暖,溫度溫暖舒適。
可他此刻卻感知不到一絲溫度。
全身都很冷。
百年輪回被輕飄飄一句話帶過,可他不會不清楚其中隱含的信息。
故事的炮灰。
炮灰。
炮彈打出去後留下的灰燼。
灰燼。
沒有人在乎的犧牲品。
傅寒川咬著牙,口中呼吸越發急促,眼眶濕熱酸澀,想要落淚,又心知自己沒有資格落淚,隻能緊咬牙關。
他想道歉。
可他害怕發出的就是哭聲,讓心愛之人背負上又一層負擔。
他想贖罪。
可他根本沒有資格贖罪。
也無法完成贖罪。
隻有同樣的痛苦才是最好的道歉。
可他甚至連體驗與溫言喻同樣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何來道歉,何來贖罪。
傅寒川死死掐著手心,耳畔嗡嗡作響,濃重的苦意與罪責感又冷又硬,如鋼珠,滾過被硫酸腐蝕後的心臟。
言言還要休息,你得收斂好情緒,你不能讓他為你擔心,你沒有資格讓他為你擔心,也沒有資格讓他後悔。
傅寒川閉著眼,一下下咬著舌頭,用痛覺努力調節情緒,想要儘快收拾好狀態,不要表現出異常。
可無論怎麼調整,幾番開口,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還在發抖,身體還是軟的。
連開口道晚安的力氣也沒有。
無助感和負罪感在腦內肆虐,他感覺自己快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