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的每一年,燕丹都覺得是燕國十年來最難的一年。
直到到了新的一年,他就發現上一年也許是燕國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年。
他的這個想法,這些年下來年年一樣。
人的痛苦與喜悅,總是來源於比較。
燕丹看著好大哥帶領下的秦國,一天更比一天強大,已經強大到很明顯要吞並天下了。
再看看自家的燕國,一直在泥坑裡打滾兒,想要的戰略目標一直無法達成,而且連年征戰,少勝多敗,這些年下來國力不止沒有增強,還更弱了。
此消彼大漲之下,燕丹簡直是寢食難安,人都越發清瘦了。
但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莫說是要應對秦國,即便在燕國,他也是各種不如意。
燕王喜防他簡直更勝防賊。
搞得燕丹心中煩悶也隻能用在女人身上,對此,可能嬴政也有那麼一點責任。
自幼培養他奢華享受,年齡到了就自然而然也喜好美色了。
但是燕丹一向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注重自己的口碑,這吃喝玩樂,聲色犬馬自然是不會做的。
那這心中鬱結煩悶,也隻能用在房中事了。
因為嬴政的截胡,燕丹這次倒是沒有和陰陽家結親,他是娶得劇辛的重孫女,將她立為了太子妃。
對此,燕王喜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娶了太子妃以後,還多納了幾房妾室。
燕丹畢竟是燕國太子,傳承王族子嗣,本也就是他的責任,多收幾房女人,自然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時至今日,雖然子嗣沒有嬴政那麼多,但是也是有了兩兒一女。
但是自從韓國內附秦國以後,他在女人身上泄氣的想法都沒了,整日裡拉著荊軻借酒消愁。
荊軻這些年成熟太多了,也沉默太多了,曾經的浪子,如今已經成了成熟滄桑的寡言劍客。
身為燕丹的心腹,最高等的門客,他不缺女人,隻是他至今也未曾成婚。
這些年他真正可以靜下心來修習武功了,他本就天賦異稟,在經受大變,心性突飛猛進之下,早已經進行了徹底的蛻變。
燕丹也足夠勤奮,天賦更是非同一般,但是他現在自認遠遠不是荊軻的對手。
荊軻太刻苦了,太認真了。
一個天賦非凡的人,如果既刻苦又認真,那麼他能取到的成就自然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燕丹身為燕國太子,終究有要事在身,不可能將全部精力都放在武功修為上。
燕丹自信,以荊軻如今的修為,如果再麵對當年的席翼,絕不會敗。
麵對當今天下任何高手,即便是贏不了,也絕不會輕易落敗,甚至以荊軻凶厲詭異的左手劍法,有心算無心之下,哪怕是顯學大派宗師也可能陰溝裡翻船。
陰陽家湘君曾與荊軻切磋,不過五十招就已經認輸,要知道,湘君已經是當今天下妥妥的一線高手,陰陽術更是本就招數奇異,威力巨大,可是在荊軻的劍法下都顯得那麼溫和正派,令湘君都為之驚駭。
此時兩人在太子府對飲,這麼多年下來,兩人已經是熟的不能再熟,可謂是無話不說了。
燕丹屏退了所有人,就兩個人在後院樹下對月相談。
小桌一側七倒八歪的躺著幾個酒壇,燕丹現在也沒心情維持整齊整潔了,學秦王有用嗎?
有個屁用!
好大哥是秦王,自己是什麼?被父王防備的狗屁太子。
秦國是什麼?秦國威壓天下,是天下霸主之國。
燕國是什麼?燕國就連五勞七傷的趙國都打不過啊。
燕丹咕嘟咕嘟又大口乾了一碗美酒,燕國的酒本就濃鬱醇厚,甘烈凜冽最是容易醉人,即便燕丹修為高超,可也喝了太多了,此時已經有了四五分醉意,他也是真的想醉了。
此時身前隻有荊軻一人,燕丹也再不顧什麼形象,一口氣又乾了一碗酒,打了個酒嗝,又舉起一碗酒,喘息道:“次非,來,再乾一碗。”
荊軻知道燕丹為何心中愁悶,也知道燕丹心中的鬱結煩惱,成熟的男人是會相互理解的,無需多言,更是無需多勸,陪著就好。
荊軻端起酒碗,二話不說,直接飲下,燕丹哈哈大笑,也是跟著喝下。
今天兩個人已經喝了四五壇酒,話說的句數都沒喝光的酒壇多。
有什麼好說的呢?
男人就是這樣,無論心裡的傷有多麼嚴重,都隻會努力將他遮掩,又怎麼會掰開傷口給人看呢?
懂的不必多說,不懂的,縱然是解釋了也沒用。
所幸,月下的這兩個人都是懂對方的,起碼是懂得對方的痛苦的。
烈酒一碗一碗的飲下,不知何時,兩人分彆望著明月,誰也不看對方,都已是淚流滿麵。
也許是酒喝的太多,就會從眼睛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