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奢侈的一個詞。
席暃過去16年的生涯中從未有過朋友,他的生活充滿了嫌惡和謾罵,即便是當初說可憐他、要跟他坐在一起的班長,也不過是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很討厭他。
那些靠近他就會倒黴的謠言也多數都是他傳出去的,虛偽至極。
老師、同學都不喜歡他。
席暃知道為什麼。
他有一個酒鬼家暴父親和一個從事灰色產業的母親,他常年穿著破舊的衣服和鞋子,整個人都散發著窮酸氣息。
他性格不討喜,也不會笑,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也沒有能說會道的嘴,即便拚了命的學習,也不過是落得一個呆子、麵癱的稱呼。
沒有人會願意靠近他。
但現在對方說什麼?
朋友。
席暃突然覺得手足無措起來,心裡一陣一陣的發燙,燙的他眼眶都紅了。
他曾貪戀那一點溫暖而任由自己接受對方的所有好意,雖然內心深處警告自己這些都是虛無的泡沫,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像其他同學那樣厭棄他,但他還是控製不住的想要靠近,貪婪地汲取那一點點溫暖。
他常年處於被否定的環境,連自己都對自己充滿了深深的厭棄,但對方卻在見到他的第一麵時就對他抱有極大的善意,沒有看不起他,也沒有裝模作樣的可憐他,而是像普通同學一樣跟他聊天,會為他遭遇的不公打抱不平,也會在得知鄭興延要打他的時候偷偷幫他,現在還說要跟他做朋友。
他有朋友了。
席暃想。
就算之後還是會被討厭被拋棄,至少這一刻,他有朋友了。
察覺到淚意上湧,席暃匆忙低下頭,以防自己丟人地哭出來。
他握緊筷子,像是做夢一般問:“我們真的是朋友了嗎?”
祝時宴心中一軟,將筷子遞給他,溫聲道:“當然,你願意的話。”
席暃急急忙忙地說:“我當然願意!”說完他自己先臉紅了,悶頭吃飯,試圖藏起自己紅透的耳根。
祝時宴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心情很好。
席暃吃完,搶著要去洗碗,祝時宴沒跟他爭,從臥室抱了床被子鋪在沙發上,又給席暃拿了一套新的睡衣:“換洗的衣服放在這裡,我先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出來,發現席暃雙腿雙手並攏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仰頭看向他,乖得不像話。
祝時宴不自覺地笑了,沒忍住在他頭上揉了兩下:“去洗澡吧,時間不早了。”
浴室還冒著熱氣,席暃小心翼翼地踏進去,他試著扭了一下開關,刺骨的冷水瞬間兜頭噴下。他被淋的一懵,連忙將開關關上。
祝時宴癱在沙發上,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起身敲了下浴室的門:“衣服脫了嗎?沒脫的話開下門。”
席暃濕著身子將門打開。
“忘了跟你說沐浴露和洗發水在哪兒了。”祝時宴擦著頭發走進來,給他指洗漱用品的位置,“牙刷毛巾都是新的,你可以隨便用。”
他頓了一下,問:“怎麼渾身濕透了?”
席暃小聲道:“我不知道怎麼調熱水”
“抱歉。”祝時宴沒問他為什麼從未用過這些東西,而是隨意找了個借口:“我家的花灑跟彆人家的不太一樣。這樣擰是熱水,左右可以調節。記住了嗎?”
席暃認真地點點頭,“記住了。”
祝時宴又想揉他腦袋了,但他手指動了下,忍住了。
半個小時後,席暃紅著臉走出來,“我洗好了。”
祝時宴懶洋洋地對他招了招手:“來,我給你吹個頭發。”
席暃聽話地在他身前坐下。
祝時宴溫柔的將手指插入他的頭發中,在呼啦啦的吹風機聲音中說:“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
剛剛他出來的時候,祝時宴順手比劃了一下,發現席暃比他還要矮幾厘米,不算寬鬆的睡衣穿在他身上也鬆鬆垮垮的,瘦得都快脫形了。
也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營養不良怎麼可能長得高。
吹風機的聲音掩蓋了他的聲音,席暃沒有聽清,扭頭看他,一臉疑惑。
“沒什麼。”
祝時宴把他的頭轉過去,在心裡琢磨著要怎麼投喂他,爭取把他過去這些年缺失的營養都補回來。
想著想著他微妙地體會到一種養小孩的感覺。
在他原來的世界他是一個已經工作了三年的大人,所以在他眼裡,席暃就跟一個小孩一樣,他並沒有意識到現在的他與對方同齡,做出這些行為的話會有點奇怪,席暃也沒有開口提醒他。
他從沒有跟人做過朋友,對朋友之間如何相處一無所知。
而他享受一切來自對方的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