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掛斷電話。
江知魚把手機放進口袋,兩隻手搭在醫院走廊的欄杆上,抬起頭,放眼望向遠處。
兒童住院部的環境很不錯,病房外麵就是一個小花園,綠草如茵,樹木蔥鬱。
眼前風景如畫,江知魚卻低下頭,雙手捧著臉,重重地歎了口氣。
其實剛剛,他撒謊了。
他對陸行淵說,他沒事。
其實不是的。
陸傲忽然從樓梯上摔下來,渾身滾燙,意識不清,嚇死他了。
陸傲燒成那樣,還有力氣把他撞翻,撞得他的心口現在還隱隱作痛,嚇死他了。
他還以為,他們一家三口,又要分開了,嚇死他了。
江知魚把臉埋在手心裡,一連說了幾遍“嚇死我了”。
說到第十遍的時候,江知魚抬起頭,用手背捂了捂臉頰,準備回病房去看看陸傲。
陸行淵還沒回來,他得振作起來。
他剛走回去,張大爺就推開門,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先生,好消息,小少爺已經退燒了。”
“那就好。”江知魚鬆了口氣,“我進去看看。”
見張大爺仍舊站在門前,不肯離開,江知魚有些疑惑:“還有什麼事嗎?”
張大爺正色道:“陸總剛才提醒我,要我留意先生身上的傷。”
“我身上的傷?”江知魚更疑惑了,“我哪有受傷?嗷嗷撞的?可我沒告訴他啊。”
話音一轉,江知魚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撩起褲腳,露出膝蓋上青紫的淤傷。
應該是他撲上去接住陸傲的時候摔的。
陸行淵分明不在現場,卻跟開了天眼似的,連這一點都算到了。
護士送來藥膏,江知魚用棉簽蘸了一點,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上午十點。
江知魚把車鑰匙給了張大爺,讓他回去收拾東西,順便買點菜。
他自己則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病床邊,守著陸傲,給他擦擦小臉和小手。
高燒退去,陸傲的臉色好看很多,睡得也更熟了。
江知魚把毛巾放回盆裡,不小心牽動心口,又是一陣悶疼。
剛才給膝蓋上藥的時候,他特意支開護士,掀開衣服看了一眼。
好家夥,他的心口上這——麼——大——一塊淤青,和陸傲的腦袋形狀一模一樣!
江知魚捂著心口,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伸手去捏陸傲的臉。
肉肉的小臉蛋,“duangduang”地彈了兩下。
小鐵頭、小瘋牛、小炮彈,我可是你的親生爸爸!
你還有一點當兒子的樣子嗎?啊?
捏死你!
正巧這時,熟悉的護士拿著記錄本,推門進來。
江知魚連忙收回手,兩隻手放在腿上,乖巧坐好。
護士看見他的動作,沒忍住笑了一下,但還是提醒道:“雖然小朋友已經退燒了,但還是要多休息,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好的。”江知魚有苦說不出,決定等陸傲醒了再捏他。
爸爸報仇,十年不晚!
護士回頭看了一眼,隨後關上病房門,輕聲問:“江先生,我能冒昧問您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江知魚點了點頭,“你問吧。”
“您……”護士猶豫片刻,“您怎麼會帶著孩子,來我們醫院看病呢?”
江知魚如實回答:“當時情況緊急,你們醫院離我們家最近,我就帶他過來了。怎麼了嗎?”
“沒怎麼,就是……”護士愈發壓低聲音,“我們這裡是私立醫院,各種收費可能會比公立醫院貴很多。”
怕暗示得不夠明顯,護士繼續補充。
“我看您開了一輛小電車過來,想著您家裡條件可能不是很好,怕您不知道,所以想提醒您一下。”
“我剛才也看了醫生對小朋友的診斷,隻是普通流感而已。既然小朋友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不如您再帶他去公立醫院看看?公立醫院會便宜很多。”
江知魚自己都沒想到這一點。
這位護士是真正的白衣天使!
他連連擺手:“沒關係的,我們家還有點積蓄,給小朋友治病是肯定夠的。而且你們醫院的環境很好,服務也很好,我們就不挪來挪去的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好的,那您自己考慮。江先生,您彆把我的話告訴彆人。”
“你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
“白衣天使”給陸傲量完體溫,做好記錄,就出去了。
江知魚轉回頭,重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陸傲,再次朝他伸出手。
不過這回,江知魚沒有捏他的臉。
他隻是用柔軟的指尖,輕輕拂過陸傲皺起的眉頭。
這小崽崽怎麼睡著睡著就喜歡皺眉頭?跟滿腹心事的大人似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指尖拂過,陸傲整隻崽抖了兩下,眉頭反倒皺得更緊了。
奇怪。
他之前好像不是這個反應吧?
江知魚不解,繼續幫他舒展眉頭。
柔軟潔白的被子下麵,陸傲平躺著,身體緊繃,兩隻手用力握成拳。
沒錯,他已經醒了!
作為一名優秀的霸總,他對潛伏在身邊的各種危險總是格外警惕。
在江知魚伸手捏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但他不想睜開眼睛,更不想麵對江知魚。
所以他握拳咬牙,閉眼裝睡,努力保持著一個霸總該有的嚴肅睡姿。
不出意外的話,他可以一直堅持下去,直到江知魚離開。
二十分鐘後——
意外:我來咯!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湧來。
陸傲忽然……好想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