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中秋有雨,如絲如縷地灑落在古老的街巷和靜謐的庭院。
夜幕低垂,雲層厚重,掩去了圓月,卻為這不圓滿的中秋夜增添了幾分朦朧與詩意。
街道兩旁的店鋪燈籠在雨中搖曳,發出溫暖而柔和的光芒,明明是下著雨的夜晚,卻沒耽擱蘇州城內的燈會--這畢竟是一年難得幾次的團圓節日,再說這世道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變得更壞了。
時間慢慢接近午夜,蘇州城中的熱鬨正漸漸達到最高峰的時候,楊岢穿著一身雪白的儒衫,對著掛在門口正衣冠的銅鏡打量了半晌,滿意地點了點頭,上了前往中秋詩會的馬車。
還是很英俊的...雖然儒衫好像有點小。
若論江南文氣最重的地方,蘇州城算是不遑多讓,僅此一夜,就不知道有多少詩會在偌大的蘇州城內各處舉辦,但他要去的,是蘇州城排得上名號的富商出資共同舉辦的詩會,聽說連府尹都要出場慶詞,算是官麵上最大的詩會。
一路行來,馬車外晃動的是無數熱鬨的火光,掀開簾子朝外麵望出去,即使細雨綿綿,街道上此時也是熱鬨非凡,無數的紙扇彙聚成湧動的浪潮,接踵的行人在各處攤位流連忘返,到了烏衣巷附近最為繁華的坊市時,前方道路上便隻能看見傘麵了,馬車如同陷入泥沼一般難以前行。
遠遠有鑼鼓聲傳過來,是冒雨舞龍的隊伍,行人們讓開一條道路,車夫這才抽冷子擠了過去,不料下一秒便引來一片罵聲,若是換了其他紈絝,說不定就要出動家仆下車打人了,但楊岢隻是滿臉油汗地催促車夫快走免得一會兒挨罵得更慘。
今晚的詩會,他是萬萬不能錯過的,因為他爹楊溥動了回京的心思,便改了往日閒居在家的做派,開始為蘇州城這一年來留下的人情脈絡收尾,今晚留園那邊的詩會,他更是主評之一,說什麼自己也不能拂了老爹的麵子遲到。
而且這詩會他自己也是極想去的...之前的詩會他去了多半要出糗,但這一個多月來,他算是真正成為了每一場詩會的主角--沒有之一。
要知道端午詩會上他一鳴驚人,拿出一首浣溪沙技驚四座,整個蘇州城的士子圈裡便全是關於他的議論聲,當然大多是不好的一麵,比如說他抄詩買詩之類的。
但這些聲音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銷聲匿跡了,因為他後來真就拿出了好幾首絕好的詩詞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臉。
雖然還是有許多人覺得這事有蹊蹺,但也有部分人開始絕望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說不定這胖子就真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呢?
自那之後每一場詩會他都成了主角,甚至他到場之後有原本滿麵紅光的士子愕然間不敢下筆--珠玉在前,之前楊岢拿出來的詩詞實在太高,要是自己寫出來的東西不像樣,讓以往被取笑的楊岢調侃兩句,自己以後還怎麼在蘇州城內混?
每每想到那些士子露出的這種表情,楊岢都會控製不住地挑動眉梢。
爽,實在太爽了!
喧鬨的聲音中,馬車穿過了舞龍的人潮,旁邊一處青樓中傳出靡靡的歌聲,彙聚在喧鬨的人聲裡,再穿過兩條街,便有人舉著一張宣紙小心地避開雨水,自街道那頭快速跑來:
“止水詩會,唐公子新詩...”
然後便把那張宣紙貼在酒樓前方的告示欄上,周圍人頭攢動,今晚城內無數詩會都會這樣把詩詞流傳出來,賣著煎餅的小販和端著簸箕的大娘也都湊過去,聽著周圍的人評頭論足。
--沒辦法,這年頭讀過書的人不多,所以詩詞一類的東西在老百姓眼裡就成了極厲害的事物,就算讀不懂,但多聽一聽好像也能沾上幾分盛世的繁華,若是再輔以那些文人士子的奇聞軼事,就更能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又穿過一條臨河的街道,馬車已經能遠遠看到河上的遊船,留園詩會的連綿船舫會一整夜在河上巡遊,周圍還有諸多畫舫,一襲儒衫手執紙扇的士子們便在周圍百姓的豔羨視線中站在河邊靜靜等待,等到船夫將畫舫停穩,便前跨一步施施然走上去,屹立在燈火與煙雨裡駛向中心的大船。
偶爾還能見到有小船將詩會上出色的詩句送上來,上麵還有其餘士子的讚美與主評們的評價,楊岢探出頭一看,登時有些急了起來,因為這意味著詩會已經正式開始,而他也錯過了自己老爹致辭的時間。
詩會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乾坐著寫詩,其實從入夜開始,諸多節目便已上演,聽曲唱詞猜燈謎看風景什麼的,等到氣氛差不多了,士子們才會開始下筆,而順序也極有講究,一般有才名的,都不會在詩會前頭就貿然把得意之作拿出來,得讓一些無名士子搏個頭彩,等到酒酣耳熱氣氛漸高,才是江南成名士子們的表演時間。
得抓緊時間了。
楊岢拿出請帖,快步上了一艘小船,沒等他催促船夫快點劃槳,一道撐著黑傘的身影便走到他身邊,收起紙傘看了看天色,轉頭看向目瞪口呆的他笑了笑:
“怎麼樣,介不介意我蹭個請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