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清晨時分,三千名新兵,走出了黟縣城外的大營。
這樣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大營內其他人的注意,自從顧懷帶著新兵來到黟縣訓練後就一直住在軍營的李興掀開帳簾,遠遠地看著那批新兵朝著南方進發,隻花了很短的時間就想明白了顧懷想做什麼。
新兵練成,總是要拉上戰場打一仗的,沒有見識過人命如草芥的場麵實在算不上老兵,但顧懷居然真的舍得?要知道新兵最容易死在第一次衝鋒裡,這三千人拉出去還有多少能回來?
還有,他們軍陣後麵怎麼還拉著那麼多馬車?連車軲轆都陷進了泥裡,是有多重?
李興搖了搖頭,轉身回了軍帳。
陽光逐漸破開清晨的霧氣,三千人的行軍逐漸快起來,走的也是當初出黟縣過白嶽山入休寧的路,然而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沿著吉陽水還沒南下多久,便接到了斥候的回報。
“敵軍營寨?”顧懷皺了皺眉,“已經立到了這裡?”
李易思索了片刻,策馬上前:“大人,這些反賊莫不是想攻打休寧?”
“難說,”顧懷搖搖頭,“攻打休寧沒什麼收益,他們既然已經決定要沿寧國一帶修建防線,更南方的休寧就接不上,更像是來搶一把。”
他看向斥候:“有多少人?”
“卑職不敢靠太近,但看炊煙,不下五千!”
“五千麼...”顧懷思索片刻,看了旁邊的李易一眼。
畢竟是跟著顧懷轉戰蘇南的老部下,他一下子便知道了顧懷想問什麼:“人數不足,再加上是新兵,若是強行開戰,恐怕損失會太大,不如趁其拔營攻城,繞後突襲!”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顧懷搖搖頭,“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今天出來,隻為練兵,人數隻相差兩千,我再幫他們一把,如果還是打不過,練出來何用?”
他看向一旁的王五:“把那些馬車拉上來。”
......
過了白嶽山,距離休寧不遠的吉陽水畔,連綿紮下的營帳中,許繼帶著一絲滿足和自得,喝了口部下剛剛送來的老母雞湯。
隨著戰亂的久久不落幕,前線的彼此拉鋸,這一帶的百姓身上是越來越刮不出油水了,這一隻老母雞還是早上幾個部下去附近村莊搶來的,大半都得進他的胃--不過等下還是得讓他們把搶來的錢吐出來些。
相比起幾年之前還在地裡麵朝黃土背朝天,果然眼下的這種日子才叫做生活嘛。
前些日子,他尋到了幾個堪稱美豔的鄉間女子,獻給了負責前線的一位天王,哄得那位天王哈哈大笑,自然也就得了些權勢,如今這五千人,多是他自己借著天王名義狐假虎威拉起來的,在這一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
和朝廷有明確分工的軍職不同,白蓮教除了那幾位天王,其他的職位,隻要你能拉起人來造反,遠在臨安的佛主就會有封賞,如果還能攻城拔寨建立自己的地盤,打著白蓮教的名義跟朝廷拚個你死我活,那麼說不定還能被佛主知道自己的名字,進入教中的權力高層,以後奪了天下,也是封王拜相的前途。
所以許繼是很有野心的,他不太想一直呆在鄉野禍害百姓,他更想能打下個城池,然後禍害更多的百姓,所以城池不大防禦力度不高,在其他人眼裡沒什麼價值說不定還要被朝廷軍隊輪番攻打的休寧就成了他的目標。
五千人還不夠,所以他還招呼上了幾個同樣拉起隊伍的人,加起來過萬的兵力,怎麼也能去休寧城下擺擺威風了。
喝完了雞湯,早起的弊病就顯露了出來,許繼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細心地給帳中的美人兒扯了扯被子,才站起身出了營帳。
“那邊傳信來沒有?”
“還沒,說是要到午後才能開拔。”
“嗯,有信兒第一時間叫我,不然去早了要吃虧。”
他開始在營寨中背著手巡視,看見不順眼的上去就是一腳,或者罵上兩句,每當這個時候他就總是感歎權力的美妙--能讓他這樣一個泥腿子也成為人上人。
而在營寨遠處的一處小坡地後麵,顧懷和李易探出了頭。
“對方斥候沒有察覺。”
“營中防備很差...或許真能一戰。”
“不過營盤依山臨水,又在路中,不好衝,”顧懷仔細地打量著情況,“但如果能衝進去殺人放火,敵軍自亂。”
這些事情本該讓斥候來做,但顧懷和李易都把這支新軍的第一次出擊看得很重,所以還是自己來一趟最安心。
他倆對視一眼,同時慢慢往後退,走遠了些才乘上馬,一路返回遠處等待的軍陣。
十幾輛馬車停在最前,李易比了比手勢,又指了個位置,王五領著士卒將馬車停下,從上麵搬出了還閃著銀光的大炮。
從造型上看,這些大炮跟後世比起來無疑是有些落後的,隻有底座,沒有配套的輪子,也就無法自由移動;黝黑的炮管肉眼可見地有些不均勻,黟縣的鐵匠最多也就隻能加工到這地步。
但它仍然有一種彆具一格的美感,尤其是當炮管漸漸升起,士卒將火藥和炮彈填裝進去之後。
“看來是省不了炮彈了,”顧懷說道,“傳令,先轟兩輪再說。”
三千新兵對五千烏合之眾,看起來勢均力敵,但敵方畢竟立了營盤,再加上就算這是親手練出來的兵,顧懷也實在害怕之前那一幕再度重演,所以他實在是不打算直接讓他們莽上去。
火藥的味道縈繞在鼻尖,十幾座大炮對準了那片空地,顧懷眾人披掛完畢,然後一起沉默等待著。
而同一時間,那片大營裡,許繼正從一個部下懷裡搶過些金銀,大大方方地放進自己鎧甲的空隙,滿是得意。
直到恍惚間,頭上有個東西遮住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