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隨著禁軍完全包圍了整座酒樓,手中泛著黑光的軍弩對準了那些樓外的護衛,包廂裡的少年郎臉色徹底難看了下來,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熱血上頭。
沒人敢說話,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們真的隻是想給被放出門的張承辦場宴會啊!顧懷這個瘋子到底想乾什麼!
同時他們也再度在心裡罵起了李友良和那位小王爺,一個是惹上了這瘟神,另一個則是徹徹底底讓事態升級,如果說之前還能用鬨鬨小矛盾來把事情蓋過去,那麼動兵之後性質就徹底變了!
而李老將軍的聲音也越來越近:“顧懷,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京城,”顧懷笑起來,又看了一眼外麵那些披甲持弩的禁軍,“麻煩李老將軍了...”
老將軍擺擺手:“老了,派不上用場,也就隻能看著你們這些兒郎在戰場上征戰廝殺,不過你小子在江南乾得不錯!老夫剛剛還在兵部喝茶,聽到這邊的事情,才帶了禁軍過來--你放心,隻要有老夫在,沒人能動你!”
他掃了一眼那些靜若寒蟬的紈絝,冷哼一聲:“不成器的東西,都跟顧懷好好學學!”
這一番話若是旁人來說,他們或許還會冷笑一聲你算老幾,但換做大魏軍神一般的李老將軍,彆說像訓兒子一樣訓他們,就算是把他們吊起來抽,家中長輩也隻能說一聲管教得好。
所以當顧懷和老將軍旁若無人地閒談起來時,他們內心的驚懼更重了幾分--這家夥什麼時候搭上的軍方這條線?連李老將軍都肆無忌憚地出來為他站台,再加上身為內閣次輔的楊溥,他們之間到底誰才算紈絝?
這家夥都可以在京城橫著走了!
又客套了兩句,顧懷才想起一旁站著的紈絝們,他朝著李老將軍拱了拱手,老將軍卻仿佛猜到了他想說什麼,隻是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來就是幫忙撐場子的,事情他自己看著辦,然後又叮囑了一番過兩天記得上門吃飯聊些平叛細節,這才轉身離去,隻是把禁軍留在了酒樓外。
而張承似乎也清楚今天這事沒法善了,而眼下實在是拿顧懷沒辦法,乾脆就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其餘的紈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沉默下來,壓抑著怒氣看向顧懷。
“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不過既然都這樣了,事情總還是要有個收尾的。”
思索片刻的顧懷抬起頭,看著他們淡淡說道:“鬨市動兵,實在是有些過分了,今日可以因為意氣圍了酒樓,明天是不是就要起來造個反?實在太不像話。”
一旁的小王爺都快哭出來了,掙紅了臉:“我沒有...”
顧懷沒理他:“既然你們不懂事,那麼就讓你們的長輩好好教導規勸一下,今天這事看起來小,但為了防患於未然,還是讓你們的長輩來領你們回去吧。”
這話一出,除了張承,其餘人都變了臉色。
顧懷分明就是在說,今天在場的所有人,一個都走不了,得讓家裡人來領,才能下這二樓。
果然,走出包廂,回到一樓的顧懷坐到了桌旁,重新拿起了筷子給一旁的莫莫夾了菜,而守在樓梯口的王五,則是依舊沒有動彈一下。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那個書生和他的侍女,居然真的繼續吃起了飯...
......
時間一分一秒推移,酒樓內的氣氛越來越讓人窒息,顧懷又給莫莫夾了一筷子菜,然後拿著酒杯慢慢喝著。
中途掌櫃倒也過來過,大概是知道了這書生的身份不簡單,竟然可以把京都這麼多紈絝的麵子按在地上踩,所以態度殷勤地又送上了幾道名菜,連珍藏的好酒也拿了出來,顧懷一開始還覺得太貴不想收,聽到是免費贈送的才點點頭謝過掌櫃的好意。
一旁的莫莫從來沒有見過顧懷的這一麵,在她的記憶裡,顧懷大多時候是個喜歡說白爛話的樂天少年,無論是在山林間流浪,還是後來在縣城山寨或者蘇州安家,大多數情況下顧懷在人前都很和氣,總是笑眯眯的,和自己獨處的時候又喜歡對世道評頭論足,說著這個比較白癡那個比較傻逼,然後最後感歎一句自己怎麼就到了這個鬼地方之類的話。
她也見過顧懷冷厲凶狠的模樣,不管是在那座吃人的村莊,還是遇見些威脅性命的事情,顧懷往往會拎起刀麵無表情地砍下去。
從不曾像現在這樣。
她想了想:“這些是什麼人?”
“我隻認識一個,但其他的應該身份都挺高,”顧懷喝了口酒,“換做以前,我們應該這輩子都和他們沒有交集,在他們看來,我們估計就跟地上的爬蟲沒什麼兩樣。”
“你討厭他們?”
“當然很討厭,不過有意思的是,我現在做的事是他們平常最喜歡做的,果然仗勢欺人很爽,也難怪那麼多人想要往上爬,”顧懷笑了笑,“隻希望我最後彆變得跟他們一樣。”
莫莫聽不懂他的意思,但看見他笑起來的熟悉模樣,莫名心安了很多。
消息既然已經傳了出去,陸陸續續便有人來到酒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當然也就知道了那個坐在一樓的書生的身份,這些來到酒樓的官員們展露出了各種不同的態度。
比如在朝廷人微言輕的,甚至還會在領人前和顧懷客氣兩句;而親近楊溥的或者身處同一政黨的,便隻是微微點頭就領著自家子弟離開;而那些平日裡就和楊溥不對付的,臉上的陰沉幾乎都要溢出來了,甚至還會言語陰陽怪氣幾句--不過顧懷也就當作沒聽到。
見顧懷這麼乾脆利落的放人,仿佛真的隻是讓長輩來領他們回去,二樓的紈絝們都鬆了一大口氣,但緊接著就羞憤得滿臉通紅,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走下樓,然後跟著家中長輩離開酒樓,二樓的人越來越少,連那位小王爺都被家中管家接走,臨走前紅著眼睛死死地瞪了顧懷一眼。
藩王護衛離開,禁軍自然也就鬆開了軍弩,小侍女早就吃飽,如今正和顧懷小聲聊天,杯中的酒添了又添,直到有了些醉意,樓上也就隻剩下了一個人。
酒樓前出現一道高大但是蒼老的人影,沒有穿官服隻是一身便服的張懷仁走進酒樓,似笑非笑的楊溥走在旁邊,看來一路上沒少取笑這位因為兒子臉上無光了許多次的首輔。
二樓的張承麵色平靜地下樓,走到張懷仁身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離開酒樓前,張懷仁才看了一眼顧懷,淡淡開口:
“在江南做得不錯。”
從頭到尾沒有追究過那一巴掌,也沒有追究把一眾紈絝堵在酒樓讓家中長輩來領人的事情,顧懷怔了怔,然後起身行了一禮。
而隨著張懷仁的離開,酒樓裡發生的事情,也飛快地傳向了整個京城,許多人都知道了那個小小的經學博士回京的消息,也知道了他把一眾紈絝堵在酒樓不敢下樓的事情。
實在是有點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