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響聲在整個工地響起。
“下工了!”
嘹亮的號令聲隨之傳入一眾勞工的耳中。
聽到這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一眾勞工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而後同時站起身,相互對視一眼,眼中能看到明顯的喜色。
官府果然言而有信。
一到這個點,立馬敲鑼下工。
那位陸相公定下的新章程,是真的!
眾人紛紛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將手中的工具按照新章程裡的管理製度放到指定位置後,便成群結隊地前往無極宮北側的營地。
那是夥房所在的地方。
此時,營地前,幾名負責分發食物的夥夫兩側都擺著兩個半人高的大木桶,木桶用一個蓋子蓋著,裡麵不斷向四周散發出白色的熱氣。
隨後眾人規規矩矩地從一旁拿起清洗過的陶碗走到夥夫麵前,頗為忐忑地看著不遠處的夥夫,卑微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期待之色。
陸大人說了,以後每天都會給他們吃白麵饅頭和稠粥,陸大人這樣的好官,肯定不會騙他們,所以這木桶裡裝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們的猜測一般,當夥夫掀開木桶蓋子,將裡麵的食物的真麵目展現在他們麵前。
隻見左邊那不斷冒出白色蒸汽的木桶內,果然擺放著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白麵饅頭,看得眾人眼睛都直了。
雖然這兩天因為陸晨發話,營地裡的夥食都不錯,饅頭自然也是有的,但他們都害怕那隻是一時的恩惠,因此根本不敢吃完,全都偷偷藏著,反正這麼冷的天,放著也不會壞。
每年因為勞役而死的百姓不知有多少,尤其是寒冬臘月和初春時節,不僅要忍受刺骨的寒氣侵襲,還要忍受饑餓為官府長時間勞作,因此,從勞役中下來的百姓幾乎都會傳授子孫一套保命手段。
比如怎麼藏食;
怎麼在小吏眼皮子底下儘可能省力;
怎麼挨打才不會傷及根本;
怎麼耐餓;
怎麼抗凍……
要是沒點保命的本事,估計他們早就凍死餓死累死了,豈能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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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官府讓他們乾的活?先活下來再說吧。
在這個前提下能做多少做多少,否則人都死了,誰還管你那麼多?
這也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智慧。
而現在,這些白麵饅頭和那新規矩裡描述的一樣,就這麼靜靜地放在他們麵前的木桶裡,而且夥夫還一臉不爽地拿了拿了兩個放在第一個人的手中。
陸大人承諾他們的,再一次兌現。
而且看這架勢,還不是一次兩次,而是隻要是給他上工,哪怕隻是勞役,他也會善待所有勞工……
一念至此,不約而同的,所有百姓的眼眶都濕潤了起來。
同時,心底某個觀念,開始逐漸瓦解。
…………
自妖後倒台開始,朝堂上終於再次出現了仗義執言的聲音。
女帝畢竟是明君,作為明君,自然不會阻塞言路。
而隻要是明君當朝,廟堂之上就有言官的一席之地。
於是,第三天早朝的時候,陸晨再一次被彈劾了。
“陛下,微臣彈劾工部右侍郎陸晨肆意妄為,延誤無極宮工事。”
站出來彈劾陸晨這個當朝唯一寵臣的,還是之前那個彈劾過陸晨的老禦史。
老熟人一個。
看到這個向來對事不對人,頗有陸晨當初擔任工科給事中時的風采的周姓禦史,女帝不禁有點腦殼疼。
如果是惡意針對陸晨,她自然不必理會,甚至要是惹得她煩了,反手就是一個革職查辦。
但這周禦史她是知道的,是真正的一心為公,而且他的彈劾從來不是捕風捉影,利用聞風奏事之權胡作非為,而是實地了解一番後再上書彈劾。
他也不僅僅是彈劾陸晨,他還彈劾錢益謙這個刑部尚書胡亂判案,臣職有虧,彈劾大理寺卿趙炳良德行有虧,現在這兩還在拚命上書自辯呢。
雖然做事死板認死理,但作為禦史,他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官。
這樣的人,她要是不爽,自然可以一紙文書送他歸鄉養老,但彆忘了,陸晨也是個直臣,是真正的君子,她這樣做不僅不會讓陸晨高興,反而會引起陸晨反感。
而且這樣…也實在有損聖明……
因此她隻能揉一揉太陽穴,同時讓他詳細說下去。
當周禦史把陸晨在無極宮做的“好事”,並且把他的看法說出來後,眾人麵色不禁有些怪異。
由於是小朝會,隻有四品以上的官員和各路言官以及六科廊的科官才有資格參與,燕國公等勳貴如無必要,或者未經傳召,可以不上朝,因此他們現在都不在太極殿內。
少了一部分當事人,聲音自然也就小了不少。
而雖說陸晨作為工部右侍郎,他做的這些事,其實也不算僭越,都在他的職權範圍內,他確實有權製定工程的相關製度和錢糧開支,有權決定采買哪家的物料。
但…他這麼做,就不怕把燕國公等勳貴集團得罪死嗎?
是,現在女帝掌朝,軍政大權一把抓,有顧思妙這個曾經打到異族祭天聖地的絕世名將在,那些勳貴很難翻天,但他們還是有一些勢力的。
最關鍵的,得罪他們有什麼好處嗎?
況且,善待勞役百姓什麼的,雖然的確很有陸晨的作風,但就算如此,也得看一下時機吧?
在新元大典即將開始的時候搞這麼一出,你這是想上天啊?
你就不怕女帝不滿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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