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月光灑在深夜的院子裡,周圍樹影婆娑,夏夜的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
謝曜將尋春抵在假山後麵,眸子清亮地凝視著她,啞聲問道:“怎麼哭了?”
尋春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眨了眨那雙嫵媚的淚眼,緩緩道:“是夫人,夫人因為不得世子寵愛,總遣婢子去景瀾院送餐食,今日”
尋春說到此處,幾顆眼淚滾落下來,頓了頓才繼續道:“今日夫人竟給世子的餐食裡下了合歡香,世子吃後差點就將我將我嗚嗚嗚若不是我逃得及時,怕是就要”
說及此處,她正欲順勢撲到他懷裡,卻被他兩隻冷白的手臂摁住了肩膀。
月光下,謝曜那本就冷白的皮膚,越繃越緊,直到眉頭都不受控製的皺了皺,他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
平靜的啞聲道:“你說謝琰中了合歡香?”
尋春心中微微一驚,她從未聽過國公府中有人敢直呼世子大名,況且還是這個向來最是敬重兄長的庶子,他怎麼敢?
噢,他定是太珍視自己,聽了自己差點被世子欺負,氣得像換了一個人,尋春春心微動,再抬頭看向眼前這個男子,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謝曜長得這麼好看。
他五官深邃、星眸劍眉,雖是庶子,卻自帶幾分矜貴的氣質,此刻更是比以往都更加清臒動人,她感覺自己前三年都錯付了,若是眼光低一些,她如今早已是三房的少夫人了,何苦還要伺候那宋芸昕?
“是你給謝琰下的合歡香?”
謝曜的長睫垂下淡淡陰翳,這聲音更是沙啞的厲害,透著刺骨的寒意,令人聽了便脊背發寒。
尋春麵色一凝,目光對上他深邃得透著血色的眼眸,瞬間麵色蒼白,她的一個失神,好似立刻被眼前的男人捕捉到,見他眉頭微皺,尋春毫不思索的便想轉身逃去,脖子卻傳來劇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那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掐著脖子拎了起來。
她拚命的掙紮呼救,奈何假山前的水聲掩住了她所有的聲音,她看著月光下那臉色蒼白的少年,眼尾泛起氤氳著的紅墨色的寒光,腦袋裡不禁發問:這人究竟是誰?這是謝曜?
從黑暗中回到點著燈的青石小徑,謝矅邊往清心院走著,邊低頭使勁搓著掌心殘留的,那已經氧化成烏黑色的合歡花的汁液。
擦不掉了,臟了……
他清冷的眉宇間露出一分厭惡的神色,眉頭緊鎖,雙眸閃著幽光。
晨光微熹,平日裡卯時便會起來操練的謝琰因為被那藥物弄得身心力竭,竟睡到了辰時。
他猛的睜開眼睛,就見薄紗精繡床幔拉著,他腦袋一疼回憶一些零星的畫麵,瞬間臉色大變。
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四下一看,宋芸昕不在床上,他掀開身上雲絲薄被,發現自己已穿上了一身乾淨的寢衣。
昨夜的那些荒誕不經的行為、麵紅耳赤的畫麵逐漸清晰,他的雙眼瞬間瞪大,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抓著被褥,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整個人呆坐在床上。
宋芸昕真是越發過分了!
藥下了,人卻裝的那般被動,幸好他昨夜沒有逼她,不然倒是有理變無理了!
他隻是讓她用手幫他而已,並無其他過分舉動,他長長舒了口氣,自己經受住了藥性考驗,完全沒有上了宋芸昕的當。
宋芸昕應該十分失望。
謝琰懊惱不堪的心稍有安慰,他拉開床幔,外麵的光線明亮,一地破碎的屏風,木框七零八落,絲帛被利刃割得殘破不堪,昨夜他來勢洶洶的風暴被這畫麵定格下來。
屋裡不見宋芸昕的身影,他走出院子,幽淡的花香在濕潤的空氣中彌漫開來,綠意盈盈,不同於室內的一片狼藉,院子裡的清晨倒是令人神清氣爽。
沿著回廊,他緩緩走向宜蘭居的小廚房。
透過半掩的門扉,他看到了一個身穿素色羅裙的嬌小身影。晨光透過窗欞,在她白皙的臉上灑下一層淡淡的光暈,幾縷發絲垂落在白皙的頸邊,她低頭專注的切著鮮嫩的葵菜,美得自成一畫。
歲月靜好,大抵如此。
他靜靜地佇立在門口看著,卻未曾預見,眼前的這一幕,會在他征戰沙場,生死未卜、身心俱疲的那無數個難眠的夜晚,被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起來。
好似心有靈犀一般,宋芸昕忽地抬起了頭,目光直直地與他對上。刹那間,她白皙的臉頰倏地紅做一片,她停下手中的活兒,呆呆望著他。
謝琰的腦海也忽然回憶起昨夜,她邊默默流著眼淚邊努力幫他的模樣,隻感覺耳根子發燙。
他薄唇微微抿了抿,強裝著淡定衝她道:“你出來!”
宋芸昕愣了愣,這才匆匆來到他麵前,低頭小聲道:“妾身在給世子準備早膳。”
“你給我下那種藥,還想讓我吃你做的東西!”
他看著她的頭頂厲聲嗬斥,昨夜的賬還沒找她算呢!
“世子,那藥不是夫人下的。”
齊嬤嬤從回廊轉角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常寧和幾個景瀾院的小廝。
走到謝琰跟前,齊嬤嬤繼續道:
“昨夜夫人不讓尋春去送餐食,尋春非要去,我便覺得有些蹊蹺,後來見世子中了合歡香,便也猜到了大概。所以我昨夜便叫常寧他們去把尋春找來,想要問問,但是一夜無果。於是,我們早晨去搜了尋春住的屋子,果然搜到了還未用完的合歡香。”
齊嬤嬤說完,常寧便將一個藥包盛了上來,躬身稟報:
“的確是在尋春房中發現的。”
謝琰眉頭一皺,看了看宋芸昕,又看了看齊嬤嬤。
“那也有可能是你們將藥包故意放在那丫鬟房中栽贓誣陷呢!”
“我為何要那樣做?”
宋芸昕忍不住抬頭發問,明明她已經決定以後不會打擾他的生活,他也無法休棄她,那她何必還要給他下藥。
謝琰鳳眸微眯,目光篤定的看著她,嘴角揚起自負的淺笑:“因為你癡戀小爺的才華,覬覦小爺的身體。”
宋芸昕:“……”
如哽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