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閣本就偏僻,眼下周圍並沒有旁人。
宋芸昕發白的臉上,一雙恐慌的眼睛看著一步步朝她走來的宋元俊。
他乾瘦的臉上擠出幾分笑意:“妹妹如今成了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都不認兄長了?”
宋元俊說著就走到她身旁,他的目光猶如兩條滑膩的蛇,慢悠悠地在她身上遊動。
宋芸昕頓覺渾身不自在,猶如芒刺在背,回憶起在伯府之時宋元俊做的那些齷齪下流事,不禁胃裡陣陣惡心。
她往後退了幾步,瑟瑟問道:“兄長,到底有何事?”
宋元俊嘴角狡黠一笑,小眼睛眯著道:“我聽說羽林軍中軍司主簿職位空缺,軍糧油水大,你去叫你夫君幫兄長一把吧?往後你娘家榮耀了,妹妹在夫家地位也好不是?”
宋芸昕皺著眉,低聲道:“謝將軍剛正不阿,最看重名節何公正,定是不會同意的,兄長還是斷了念想。芸昕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敢再看宋元俊醜惡的嘴臉,轉身就往拾月閣快步走去,那宋元俊似是沒想到她敢跑,氣得幾步追上來。
奈何宋芸昕已推開拾月閣院門,探進了半個身子。
宋元俊腳下一頓,目光畏懼的看了眼那院門,想起傳的沸沸揚揚的鬨鬼傳聞,沒敢追上去。
隻是暗自發誓,宋芸昕你不仁我不義!本想著若能靠上謝琰這棵大樹,他也沒必要給王國舅當狗,眼下,謝琰撬不動,他隻能去王國舅那裡討顆甜棗。
宋芸昕白著臉,喘了幾口氣,見宋元俊並未追過來,心有餘悸地感慨住在這院子倒也有好處。
正這般想著,院門便被人猛地推開,宋芸昕嚇得渾身一震。
身著紫色繡鶻銜瑞草官服的謝琰闊步進來,見她小臉蒼白站在門口,亦是一怔,眉頭輕佻:“你站這兒做什麼?”
不過他似是有些匆忙,不沒等她回答,又繼續道:“圍獵要開始了,快跟我走。”
每年麗山圍獵都是盛世最盛大的避暑活動之一,景康帝會親臨現場,伴駕眾人自然都需到場。
宋芸昕隨著謝琰到達獵場之時,就見四周錦旗招展,高大的觀獵台下已是人山人海,一側是身著華服的皇室成員,另一側,是身著朝服的官員及其家眷。
最外圍是負責安保的羽林衛,右將軍王錚見謝琰姍姍而來,眸光帶著一絲玩味地瞟了一眼他身側的宋芸昕。
“喲,謝將軍怎麼才來?舍不得溫柔鄉?”
謝琰臉色一沉,正要發作之時,背後卻響起了一道女聲。
“既規定了時辰,不遲到即可,你一個大男人說話為何如此刻薄?”
謝琰和宋芸昕聞聲,齊齊回頭看去。
就見麵容清俊的蕭熠一襲玉色錦袍,頭戴玉冠,腰間依舊佩戴那枚方形浮雕雲紋玉質香囊,而他身側的女子烏發束起,身著一身利落的騎裝,英姿颯爽正朝他們走來。
王錚看清來人,心中冷哼,還以為是誰呢,一個不得寵的親王,一個異族來的和親公主,權力的邊緣人物。
他麵上收起幾分戲謔之色,敷衍地躬身行禮後,扭頭便走了。
拓跋飛雪瞪著大眼睛正氣憤那人怎麼都不搭理她,指著王錚的背影直跳腳,卻未發現自己身旁的夫君平王蕭熠,身形一滯,目光直直盯著不遠處的女子。
謝琰見了蕭熠那般失神的模樣,眼中乍現幾道鋒利的寒芒,他轉頭看向身側的宋芸昕,就見她同樣瞪大眼睛,呆愣在原地,目光好似已經長在了不遠處那對男女身上。
這是老情人重逢了!
謝琰下頜線緊縮,漆黑的鳳眸中無名的怒火翻江倒海,他緊緊攥著拳頭,咬著牙低聲道:“你還想看多久?”
宋芸昕這才留意到身旁之人有些不對勁兒,那狹長冷厲的眸子,就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獅子。
他怎麼了?還在因為方才那位將軍的揶揄而生氣嗎?
她隻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了那天給謝玉珍出點子的女子,本還想問問謝琰那位是誰,看他還在氣頭上,哪裡還敢說話,隻能低著頭灰溜溜跟上他的步伐朝獵場而去。
每年圍獵聲勢浩大,為期三日,獲得頭名不僅能獲得禦賜獎勵,甚至有望封官加爵,對於貴族子弟而言,這是至尊無上的榮耀。三年前,這頭名從未落入過彆人手中,都是謝琰的,聽聞他昏迷的三年被王錚搶了風頭,今年謝琰勢必要奪回來的。
今年的圍獵與往年一樣,先有馬球比賽熱身,皇子們組成一隊,另一邊,則是由參與圍獵的武官組成。
謝琰說他不參與那幼稚的馬球比賽,宋芸昕便想著馬球賽正式開始後,就默默回拾月閣。
卻聽宣布比賽事宜的老公公說到,今年馬球比賽的魁首可獲得先唐柳逸塵老先生的遺世孤品《雲巔逸隱圖》。
她頓時眸光一亮,不禁踮著腳尖,朝觀獵台上被太監們徐徐展開的畫作望去,文韜武苑便是柳先生的故居改建的,若是能得到柳先生珍稀的孤本畫作,展示於二樓書閣,讓每位踏入文韜武苑的學子,抬眼便能望見那高山仰止之境,還能以此為精神引領,鼓勵他們愈發勤勉奮進便好了。
想到這兒,宋芸昕眼中是滿是眷戀,目光灼灼看了許久,直至馬球賽開場也不舍的離去。
謝琰要去準備圍獵比賽,她便獨自與眾多外臣家眷們坐上了馬球觀賽台上。
她實在好奇那樣一副寶作究竟能花落誰家,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喧鬨聲此起彼伏。
賽場之上,蕭熠如離弦之箭般突破了武將隊的重重防線,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高高揚起球杖,用力擊球,馬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直直地飛向對方球門,“嗖”的一聲破網而入。
身旁的年輕少女們激動地站起身來,忘記往日的矜持,齊聲呐喊:“平王殿下英勇!”
賽場一側的涼棚之下,副將杜江一邊仔細的為謝琰挑選圍獵的弓箭裝備,一邊聽著場上的呐喊聲打趣道:
“嘿嘿,這平王殿下今年怎麼拚的如此凶猛,莫不是娶了新婦,欲在佳人麵前一展雄風,好教那北燕小娘子知曉其乃偉丈夫?”
一旁坐著的謝琰地目光直直望著馬球賽的觀賽區。
他看著人群中那驚豔奪目的少女,麵色深沉得可怕。
蕭熠定然就是七六君!是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半晌,他倏地起身,忽然脫掉身上已換好的騎裝,氣勢洶洶朝球場衝去。
“將軍,一會要圍獵了,您這是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