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上輩子困了她整整三年!
她清晰地記得那裡麵有多少塊地磚,有多少根梁柱。下雨時,最右邊角落有一條手掌寬的縫隙,雨水順著縫隙漏進來,滴落在下方的石板上,能聚起來淺淺的一汪水,夜晚可以印出天上的月兒,
屋子正中間隻供奉著寥寥幾塊牌位,那是因為薑家底蘊不深,祖父薑耀祖家中貧寒,父母早逝,災荒年間連飯都吃不飽,唯一的小弟還餓死了。
薑耀祖無奈之下白丁起家,憑著滿身勇猛在戰場上掙下一身軍功,榮歸之時已是從三品的定遠將軍,後來置辦祭田,興修祠堂,薑家在澤州府才算是立住了腳。
所以在這裡接受香火供奉的,隻有祖父的父母以及小弟。
薑婉寧可以清楚的勾勒出那些牌位上刻字的筆鋒,畢竟那成百上千的歲月裡,她除了抄佛經,就是擦牌位,牌位上的一筆一劃她描摹過無數次,就算閉上眼睛,她也可以仿得以假亂真。
燒吧,統統燒乾淨!
春草喘著粗氣,將手中盛滿清水的水桶放在薑婉寧的,“小姐,這火勢怕是控製不住了……”
“沒事,那就讓它燒。”薑婉寧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麻木地望著漫天的火,“那些牌位,都拿出來了嗎?”
“都拿出來了,就放在水井旁邊。”
“那我們也過去吧。”薑婉寧上前兩步,撿起地上一塊帶著餘溫的焦木遞給春草,“你與秋蘭瞧著還不夠狼狽,我們得恰到好處的受點傷。”
春草立即接過焦木,動作麻利地將木頭上的黑灰往自己的臉上身上塗抹。
薑婉寧提起腳邊的水桶毫不猶疑地將水淋在自己身上,徹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哆嗦,可她並未停頓,反而是扔下水桶後,用袖子護住口鼻,往火焰最少的位置衝了進去。
撲麵而來的熾熱讓她的腳步微滯,耳邊能清楚的聽到火星子瞬間爆開的聲音。
而在不遠處的牆頭上蹲了三個人,此時正饒有興趣的偷窺著這裡的一切。
落霞將手中的瓜子一扔,指著從火場裡溜達一圈後逃出來的薑婉寧,笑道,“少主,這薑七小姐是個狠人啊!”
少年皺著眉,沒有搭腔。
內宅裡的那些暗潮,並不比前朝簡單。
薑家內部如何他毫無興趣,隻要這些明爭暗鬥不影響他的計劃。
“喲!來人了!”落霞激動的說道。
少年站直了身子,黑色的緊身短打顯得他一雙筆直的腿格外修長,漆黑的衣衫讓他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的視力很好,哪怕隔著這麼遠,他依舊能看清楚那宅院裡的一切。
隻見那火光滔天的祠堂,陸陸續續來了人,薑家七小姐狼狽不堪地抱著幾塊木牌位衝到了人群中間,噗通跪了下去。
仔細一瞧,人群中間站著一位身穿華服的老太太。
那薑七小姐不知道說了什麼,人群一陣嘩然。
然後她就暈了。
“誒!她怎麼暈了啊!”落霞驚訝道,“她剛才衝進去不過片刻,並沒有受傷啊!”
“嗯。”少年眼角微微揚起,了然輕笑道,“她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