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侯府來接人的船隻抵達,湯嬋隨著湯母登上了船。
杭京之間有運河,來往方便,侯府早早沿途打點過,路上十分順利,不過半多個月,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湯嬋雙目無神地走下船,雙腳落地,才算是舒了口氣。
旅程漫長又無聊,可算是到了。
慶祥侯府派來的人一早便在碼頭候著。
到底是財大氣粗的勳貴之家,侯府為湯母與湯嬋各自派了一輛車,眾人上了馬車,向侯府而去。
熱鬨的喧囂聲傳入耳畔,湯嬋掀起側簾一角,向外看去。
作為都城,京師自有一番繁華在。
湯父籍貫順天府,本是京城大興縣人士,登科外放前,一家人住在縣城,原身兒時進過好幾次京城,記憶裡還存著對京城熱鬨的懷念。
畫麵變成現實,原汁原味的古時風貌讓湯嬋看得津津有味。
瞧完新鮮,湯嬋便要放下簾子,轉頭卻注意到兩個丫鬟的神色。
雙巧還小,興奮好奇都寫在臉上,秋月已有十六,性子沉穩些,但眼裡也流露出向往之色。
湯嬋便笑著對二人道:“你們也來瞧瞧吧。”
秋月難得露出些羞赧,雙巧便直接多了,眼睛一亮,“謝姑娘!”
經過在船上的磨合,兩個丫頭也大概摸清了新主子隨和大方的性子,故而也去了剛伺候時的小心翼翼,多了幾分鬆快隨意。
二人頭抵著頭透過小窗一角看風景,雙巧時不時發出幾聲低低的驚歎。
湯嬋笑笑,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梳理著腦海中關於慶祥侯府的信息。
慶祥侯是開國功臣,爵位世襲罔替,傳到如今已經是第五代。湯母的父親是上一代慶祥侯的庶弟,母親是信勇伯府的遠親,兩位如今都已不在人世。
湯母出嫁前,所在一房便已經分了出去,出嫁後更是與侯府本家疏遠了不少,故而原身的記憶裡,除了逢年過節給老夫人等本家長輩請安,並沒有太多關於侯府的畫麵。
老慶祥侯的子嗣不多,活到成年的隻有二子,其中一子是嫡出,也就是如今的慶祥侯龐弘善,另外一子龐弘義是妾室所出,不過生母早逝,記在老夫人名下,由老夫人撫養長大,同嫡子也無甚差異。
如今的慶祥侯不是什麼上進之輩,隻在京營掛了個四品的閒職,平日裡除了打理侯府庶務,便是四處遊玩。
世子龐逸子承父業,也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紈絝,不過倒不是欺男霸女草芥人命那一款,隻是愛好華燈煙火,鬥雞走馬,遊手好閒正事不乾。
倒是慶祥侯的弟弟龐弘義,年少從武,娶了一位得力的妻子,在嶽父運作之下,外放到福建都司任三品都指揮僉事,已經攢夠資曆與功勞,馬上就要被調回京中前軍都督府,升任二品都督僉事,老夫人之前的來信還說,二房抵京的時間應該正好與湯嬋她們差不多。
兩房下頭各有子女若乾,原身關於這些表親的記憶中很是模糊,雖然湯嬋都記下了名字,也隻能等見麵之後重新認識了。
大半個時辰後,馬車抵達了慶祥侯府。湯家一行人從角門入府,在府門換了小轎,到垂花門下轎子,先往老夫人的福禧堂而去。
闊彆多年,湯母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不由感慨萬千。
慶祥侯府曾是前朝某個郡王爺彆院,太祖定鼎分封功臣,將彆院改製後賞給了慶祥侯府的老祖宗,整個侯府更像是個大園子,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可謂三步一畫五步一景。
湯嬋一邊觀賞一邊跟腦中記憶做對比,還不忘感歎,擱在後世,怕得是個需要花錢才能進的景點。
秋月和雙巧這回才算見識到了什麼叫京城的豪門貴胄,二人沒了馬車上的活泛,臉色嚴肅,唯恐行將踏錯給主子惹來麻煩。
隻是二人麵上的拘謹都被老夫人派來接人的婆子暗自看在眼裡。
婆子不由暗自撇嘴,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奴婢,比不得高門大戶的訓練有素。
不過出身庶房的姑奶奶不提,這位表姑娘倒也讓人高看一眼,到底是有侯府血脈,神情自若,沒有拘束敬畏。
一路到了福禧堂,已經有小丫鬟等在門口,見了湯母與湯嬋,立刻露出笑意問好,替二人打了簾子迎二人進房。
屋裡臥著冰盆,一進門,涼爽之氣撲麵而來。一位滿頭銀絲,身形微胖,慈眉善目的老婦人靠在羅漢床上跟丫鬟說話,正是慶祥侯府的老夫人歐陽氏。
故人相見,湯母瞬間便紅了眼,跪地向老夫人問好,“老祖宗!”
“欸!”老夫人也很高興,她被丫鬟攙扶著走下來,親自將湯母扶起,“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就把這兒當自己家……”
湯母順著力道起身,有些赧然地擦擦眼淚,“侄女失態,讓老祖宗見笑了。”
老夫人語帶嗔怪,“跟我還這麼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