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已下,帳內歸於死寂。
李三元的臉色陰沉如鐵,李猛則眉頭緊鎖,顯然難以接受這個決定。
兩人並肩走出軍帳,夜風襲來,冷得刺骨。
李猛終於忍不住開口:“三元,你是文臣,聰明些,能不能告訴我,將軍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三元的步伐微頓,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流民叛變,在淩帥的意料之中。”
“什麼?!”李猛愣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李三元臉色更黑了幾分,緩緩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流民,本就是牆頭草,隨風倒?他們被雲州收留,分得田地和錢財,可他們從未真正歸心於淩帥。”
“分田分錢都管不住他們?”李猛瞪大眼睛,臉上的不解更濃,“咱們給了他們吃的、給了他們活路,怎麼還會倒戈?”
“因為他們不知道誰才是真的對他們好。”李三元的語氣沉重,“當年他們被舊朝官紳剝削,如今又落入我們手中,他們分不清敵我,也不知道該信誰。”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幽深:“淩帥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人靠不住。”
李猛咬牙:“所以……他乾脆放棄他們?”
李三元點頭,眼神冰冷:“沒錯。淩帥的計劃,就是等趙成崇大開殺戒,把雲州百姓嚇破膽。讓他們親眼看到——投降的下場,隻有死。到那時候,雲州的百姓才會真正齊心協力。”
李猛猛地停下腳步,臉色難看至極,聲音低沉:“也就是說,這兩萬流民,就是炮灰?”
李三元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李猛一眼,眼中透著一抹無奈。
沉默如刀,斬斷了夜風中的微弱喘息。
李猛的拳頭緊握,指節泛白,沉聲道:“將軍的心,也太黑了。”
李三元苦笑了一聲,語氣中透著無奈:“戰爭從來不是講仁義的地方。”
夜風穿過林間,吹動兩人的衣角,空氣中彌漫著肅殺的氣息。
片刻後,李猛緩緩開口:“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等死剩五千?如果要殺雞儆猴,乾脆讓趙成崇把他們殺光,不是更能震懾雲州百姓?”
李三元沉默了。
風聲呼嘯,仿佛在夜色中低語。
他低頭思索許久,最終長歎一聲,語氣艱澀:“我想……淩帥要的,並不僅僅是震懾。”
李猛皺眉:“什麼意思?”
李三元緩緩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五千人,意味著什麼?”
李猛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忽然臉色大變,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哀兵必勝?”
李三元緩緩點頭,臉色比夜色更沉。
“不錯。”
“這五千人,都是在趙成崇屠殺中活下來的,他們的親人、朋友,全都死在敵軍的刀下。”
“他們每一個人,身負血海深仇,一旦被訓練成軍隊,那就是一支無敵之師!”
“他們會拚儘一切,與趙成崇死戰。”
李猛的喉嚨微微滾動,聲音低啞:“這是在用兩萬人的性命,換一支最悍不畏死的軍隊?”
李三元點頭,目光複雜地看著遠方的營帳:“沒錯。”
死一般的沉默。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震驚,恐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
淩楓的心機,太深。
他的手段,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