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年頭彆說木雕,古董都沒人稀罕。
李建昆不是沒想法。
“那您這樣式沒選好啊,您得雕點小孩看見挪不開眼的東西。”
許大爺的一根煙,巴拉到煙嘴,也沒舍得扔,詫異道:“還有種玩藝兒?”
“回頭您試試,雕幾把匣子槍步槍啥的,拿過來擺,不好賣您找我。”
許大爺渾黃老眼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歎息道:“這也算個玩藝兒?”
“大爺,咱得務實啊,沒說雕這些個,就不是手藝人,就要丟了手藝,咱總要吃飽飯吧。”
這便是思想觀念的衝突。
李建昆頂欽佩這些老手藝人,但並不認同,餓著肚子搞創作才叫匠氣。
許大爺巴拉完最後一口煙,耷拉著頭,不搭話。
李建昆暗歎口氣,掰不過來了還。
“那這樣大爺,我再跟您說個東西……”
耳邊嘀咕一陣,許大爺聽完,嚇一大跳。
“這能雕?!”
“有啥不能的。您老彆想岔了,這叫歌功頌德!不行你雕菩薩觀音啥的,也有搞頭,您看看哪個更靠譜。”
聽到“菩薩”二字,許大爺猛打個寒顫。
早年他在這事上吃過大虧!
“我想想,我想想……”
行吧,話已至此,再掰不過來,隻能說沒那命。
這時,鴿子市裡一陣騷動,人流一窩蜂往這邊湧。
金三爺來了!
人到跟前,雙方誰也沒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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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昆從解放包裡取出畫框,遞上去。
金三雙手接過,低頭,搭眼。
倏然,兩道精芒,自眸子裡迸射而出!
握相框的手,情不自禁顫抖起來。
此時相框裡的照片,早已“麵目全非”,跟他那張泛黃的、殘毀的老照片,天壤之彆。
一切都是那麼新,彩色明豔。
百老彙的看客們,有了各色分明的打扮,且有了臉!
那一張張臉上,近看雖隻是一抹油彩,卻詭異地凸顯出不同神態。
有驚愕、傾慕、癡迷,乃至色相!
他下意識抻長手,將相框拿遠些,驚奇地發現,連西方貴婦頭上的銀飾,都一目了然,似在反射著燈光。
活了!
這群看客活了!
皆為這場表演而傾倒。
舞台上,那身鳳冠霞帔,色彩是如此鮮亮,作為一個老票友,金三僅一眼就認定,這正是《貴妃醉酒》的戲服!
他瞅了又瞅,從配色上,竟找不出一絲差池。
更讓他動容的是。
細到一縷微不可查的流蘇,如果不遠觀,甚至無法察覺,竟也有了不同著色。
‘這抹身段!’
嬌柔、絕美,傾城絕代!
那股神韻在色彩的加持下,嘭一下,撲麵而來。
仿佛眼前真有一位貴妃在醉酒起舞,水袖翩然。
再看臉。
金三腦中轟鳴一聲。
居然纖毫畢現!
黛眉、緋頰、朱唇、淚眼……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抹羞怒交加,萬端愁緒無以排遣的巧態,也躍然而出。
金三頓覺傷感與憐惜。
如此美人,候君而不至,不得已借酒消愁。
該死的李隆基!
端詳完整張照片後,金三早已激動忘我,正欲放下,忽一怔,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
梅先生呢?
天哪!剛才在欣賞照片時,他竟完全忽略了梅先生。
舞台上,隻有那位貴妃。
他特氣惱,雖然畫得極好,但怎敢把我的梅先生畫沒?!
但轉瞬,眼裡又噙滿淚水。
是了,怎該有梅先生呢?
梅先生既演的是貴妃,以先生之神姿仙韻,那便隻有貴妃!
“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裝誰像誰,誰裝誰,誰就像誰。”
先生最喜歡的一幅對聯。
饒是先生在天之靈若有知,一位畫師,在已模糊不清的照片上,還能還原他的韻,知他所求。
想必也會含笑九泉吧。
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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