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國珍笑著搖頭道:“你如果要爭這個,有一絲贏的底氣嗎?好吧,咱們不去摳‘七上八下’的字眼,即便把這個人數提高到七十、七百、七千,你不還是一樣中標?誠然,聽說過,你給工人發的薪水不算低,可是很顯然你賺的更多,那麼這個很淺顯的道理已經擺在這裡,你壓榨了工人的剩餘勞動力,因此,你就是個資本家!無論你怎麼辯。”
禮堂裡響起一片掌聲。
等到最後一絲掌聲消失,李建昆才望向汪國珍問:“張謇是不是資本家?”
年齡比李建昆沒大幾歲的汪國珍,微微一怔,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搜腸刮肚好半晌後,腦子裡冒出少許信息,沉聲道:“時代不同,他也算是古人,比如古代,帝王即代表江山社稷,放在咱們的新中國適用嗎?在那個年代,他當然是資本家。”
李建昆哦了一聲,慢悠悠說道:“可是五三年,教員曾說過:談及中國的民族工業,有四個人不能忘記,重工業,不能忘記張之洞,化學工業,不能忘記範旭東,交通運輸業,不能忘記盧作孚,輕工業,不能忘記……張謇。”
汪國珍刷地一下臉色大變。
教員說過這話?
他下意識想向旁邊人求證,但是扭頭瞬間,又強忍住,這樣豈不是顯得他很沒文化?
他可是要拿諾貝爾文學獎的人。
和他一樣,現場不少人皆是氣勢一衰,臉色不太自然。
見汪國珍半天沒反應,李建昆笑著問:“嗯?不知你怎麼看待這番評價?這可是咱們這個國家建立之後的事,教員明顯對張謇懷揣著感激和欽佩之情,而你則是一句‘張謇當然是資本家’來蓋棺定論,怎麼你覺得自己更有見識,思想更深刻?”
“你你……”
一隻手搭在麵紅耳赤的汪國珍手臂上,旁邊的馮姓老者開口道:“小汪剛才有一點說得沒錯,時代不同,不可囫圇個地拿到現在做比較,張謇固然有貢獻,放在他那個清政府賣國求榮,帝國列強用堅船利炮轟打我們的年代,發展工業是必要之舉,國之將亡,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其他的無足輕重。好比殺人肯定不是好事,但是打鬼子何錯之有?”
略作停頓,馮姓老者凝視著李建昆道:“但是你彆忘了,無論是張謇還是張之洞,最後都以失敗告終,中山先生曾言:‘能開發其生產力則富,不能開發其生產力則貧。從前為清政府所製,欲開發而不能,今日共和告成,措施自由,產業勃興,蓋可預卜。’中山先生已經對所謂的民族資本主義蓋棺定論,在一個腐朽政權之下,振興實業不可能救國,必須依靠革命手段推翻腐朽政權,當共和建立,產業自然會蓬勃發展,雖然中山先生當時沒預判到袁世凱之流的奪權危險,但是你看,中山先生的預言,如今已經被我們實現,在今天我們這個國家,何須任何頭銜的資本家?任何形式的資本行為?”
禮堂裡再次響起掌聲,比之前更加熱烈。
“好!”
“馮老說得好!”
“馮老知識淵博,我輩望塵莫及啊。”
許多小年輕振奮揮拳,表情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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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國珍不忘刷一下存在感,“我剛不是說過嗎,根本不能這樣作比較嘛,馮老所言,正是我想說的。”
李建昆神色如常,不急不躁地從黑色呢絨大衣的斜口袋裡,摸出一張長條形紙卡,舉到身前,呈給台下看,望著馮姓老者問:“馮老可認識這東西?”
馮姓老者定眼望去,微微皺眉。
此物正是李建昆早上在老虎洞吃早飯,路過報亭時買的那張亞運會獎券。
見馮姓老者不說話,李建昆追問:“您是經濟學權威,不用我來告訴您,集資,是一種無可爭議的資本行為吧。”
謔!
全場嘩然。
不少人吹胡須瞪眼,這李建昆,簡直狗膽包天!
馮姓老者闔上眼睛道:“非常事,行非常之舉。”
後排有小年輕氣不過,噌地站起來,手指台上,破口大罵,“家國貧乏,錢都進了你這種資本家的口袋,馮老說得沒錯,亞運會何等盛事,好不容易獲得舉辦機會,難道因為沒錢就不辦了?這是非常之事,迫於無奈之舉。你李建昆不是富可敵國嗎,你一個人辦場亞運會都輕輕鬆鬆,怎麼不見你捐款,還敢拿這個說事,你真……該死!”
李建昆瞥向他道:“敢問你捐了多少?”
小年輕挺起胸脯,驕傲道:“一百塊!”
李建昆抬手輕拍,為他鼓掌,然後說道:“我捐了兩個億,以港城華人電子集團的名義。”
小年輕:“……”
現場忽然安靜下來,儘管現場三分之二的人不待見李建昆,但是也沒人認為他在撒謊。
其實李建昆還有一件事沒說,在皇甫靜文的組織下,昆侖會集體又捐了三個億。
當時和有關部門交涉,他們綜合種種盤算下來,隻差這麼多。
缺口補齊。
趁著現場安靜,李建昆朗聲道:“提這個不是炫耀什麼,要炫耀,我就不會以公司名義,拿出這張獎券,也不是要批評什麼,我隻是想闡述一個道理:凡事無絕對,彆說你們討厭資本家,連我都討厭,所以你們罵我是資本家,我是絕對不承認的,我有臉說一句,我是一名企業家,錢我在賺,我也在力所能及地在回饋社會,你們認為社會不需要我這種人,不如問問我那些企業的工人,問問科技界人士,問問在1+1小學裡念書的孩子們,問問他們需不需要。”
“彆說我張狂,今天咱們打開窗戶說亮話,在場諸位請捫心自問,你們有對這個社會做過什麼?”
現場鴉雀無聲。
論這一點,當真沒有誰敢站起來,拍著胸脯說,他比李建昆做得更多。
李建昆掃視全場道:“所以,不要老是揪著一些紙張上的條條框框不放,資本行為一定就是錯的?社會真的不需要?如你們所見,甭管是不是非常之事,這張獎券背後的資本行為,的確解決了我們的大問題。上海和特區都在辦證券交易所,甚至已經發行了紙質股票,無需我解釋股票和證券市場是不是資本行為吧,怎麼難道你們以為,你們看問題更透徹更長遠?”
台下許多人麵紅耳赤,即使心裡仍不服氣,卻被懟得無言以對。
馮姓老者睜開眼睛,漠然道:“當前在很多方麵,我們都在摸著石頭過河,你剛才說小汪,讓他不要照本宣科,你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照本宣科?上麵隻是在嘗試,好比去年的價格闖關,對錯與否,隻有試過才知道,這不是你能拿來蓋棺定論的依據。”
禮堂內數不清的人頭,如同小雞啄米般。
那些不服氣的人,好像找到主心骨,目光重新刺向李建昆。
李建昆暗歎一聲,扛把子和沈姑娘這些人的擔憂沒錯,他自認已經辯得足夠清晰,但是這些人是真的難搞。
這樣的話,就彆怪他要開大了。
李建昆的眸子,盯向明顯已是在場反對派領袖的馮姓老者。
他要讓這個老杠精,懷疑人生。
他跟扛把子說,不知道能不能和這些人講通道理,那是在導師麵前的謙遜之言,他跟沈姑娘說,他沒有衝動,這話不撒謊。
沒點把握,他能打這個擂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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